學達書庫 > 吉卜林 > 勇敢的船長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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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哈維醒來發現第一批吃飯的人正在吃早飯,前船樓的門敞著嘎嘎作響,雙桅船的每平方英寸都唱著各自的調子。五大三粗的黑廚師在小廚房中和爐膛裡的火光一起搖晃著。爐灶前有個凹進去的木頭架子,上面的鍋盤每當船朝前沖一下便發出一陣刺耳的吵聲。船首樓仿佛在嚮往高處,顛簸著,顫抖著越爬越高,接著又突然幹淨利落得像鐮刀一揮那樣,落到了海裡去。他聽得見船側外傾時船首劈浪發出的咯吱聲,只有在分開來的水像一排大號炮彈傾瀉到甲板上以前,這種聲音才稍有停歇。伴著錨鏈孔裡纜繩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卷紉機有時咕嚕咕嚕,有時嘰嘰嘎嘎。「海上號」有時左右搖轉,有時拋起,有時反沖,然而它依然振作精神重複著這些動作。 「我說,在岸上,」他聽見朗傑克在說話,「你有七零八落的事情,不管天氣好壞都得去做。我們在這兒遠離船隊,又沒有七零八落的事情,這也是我們的福氣。晚安,大夥兒。」他像條大蛇似的從桌子那兒遊到自己鋪位那兒去並且抽起煙來。湯姆·潑拉特學他的樣;薩爾脫斯伯伯帶著賓,一路磕磕碰碰攀上梯子去值班,廚師在為第二批吃飯的人準備早飯。 第二批吃飯的人爬出鋪位,抖抖身子打著呵欠,而另一些人上了自己的鋪位。第二批吃飯的人吃得不能再炮這才停下來,這時梅紐爾在煙斗裡塞滿了劣等煙草,靠在制轉杆和前面一個鋪位之間,蹺起雙腳擱在桌上,臉帶軟綿綿懶洋洋的笑容抽著煙。丹全身躺在鋪位上,正全神貫注拉著一隻華而不實的音孔鍍金的手風琴,樂聲隨著「海上號」的顛簸時高時低。廚師肩靠在櫃子上,櫃子裡放著煎餅(丹就喜歡煎餅)和削好皮的土豆,一隻眼睛還注視著煙囪裡會不會滴下好多水來;至於般艙裡的一般氣味和彌漫的濃煙那就不用去多加描寫了。 哈維正想著心事,奇怪自己竟然沒有暈得死去活來。他又重新爬上了自己的鋪位,把它當作最最舒適最最安全的地方。「我可不想到你的鋪位上去拉琴,」丹繼續應他的琴,儘量在劇烈的顛簸中不讓自己走了音。 「那要多久才過去?」哈維問梅紐爾。 「等風浪稍微平息一點,我們就能划船去查看排釣了。可能今天晚上,也可能要過兩天。你不喜歡嗎?啊,你在說什麼?」 「一個星期以前我早就暈得昏天黑地了,可現在好像也沒讓我感到很不舒服。」 「那是因為這些天裡我們讓你成了一名漁夫。我要是你,回到了格羅薩斯脫,為了我的好運,我就買上兩三支大蠟燭。」 「給誰?」 「當然給我們山上教堂裡的聖母啊。她一向很保佑我們漁夫。正因為這一個緣故,我們葡萄牙水手很少遭到滅頂之災。」 「這麼說你是一個天主教徒?」 「我是馬德拉群島的人,不是波多黎各人。難道說我會是個浸禮會教徒嗎?啊,你說什麼?我回到格羅薩斯脫常買兩三支蠟燭,有時更多。慈悲的聖母從不會忘記我梅紐爾。」 「我不這樣認為,」湯姆·潑拉特在自己的鋪位上插嘴,當他吸煙鬥時,火柴的亮光照亮了他那張帶有刀疤的臉。「海就是海,這才是合乎情理的說法。講到這件事,你碰到什麼就用什麼,是蠟燭是煤油無關緊要。」 「不過在最後審判的法庭上有個朋友總是件大好事。」朗·傑克說,「我贊成梅紐爾的想法。大約十年以前,我在一條南波士頓貨船上當水手。我們剛遇上一陣東北風吹離米諾特暗礁,兜頭又碰上比燕麥牛奶粥更稠的大浪像山一樣壓下來。那個掌舵的老傢伙像喝醉了酒,下巴在舵柄上一個勁兒地搖個不停,那時我喑地裡對自己說,『要是我的船鉤還能鉤在碼頭上,我一定要給聖徒們看看救我命的那條船究竟是個什麼樣子。』現在我在這兒,你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而這就是那條肮髒的『老凱思琳號』的模型。做好它花了我一個月工夫,我把它給了牧師,牧師掛在祭壇前。供一個模型那是供一件藝術作品,比供蠟燭有意思得多。蠟燭你在小鋪裡就能買到,可是一個模型能向慈悲的聖徒表示你曾經遇到過災難,並且對你受到的保佑表示感激。」 「你相信不相信,愛爾蘭人?」湯姆·潑拉特胳膊肘搡搡大廚師。 「我要是不信這種說法,又能把它怎麼樣呢,『俄亥俄號』上的老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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