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吉卜林 > 勇敢的船長 | 上頁 下頁
一六


  雙桅船仿佛漫步穿過濃霧,頭帆在猛烈地鼓動,砰砰作響。船上的人都等著看兩個小夥子開始釣魚。

  「嗨!」丹的漁線在傷痕斑斑的欄杆上抽動。」你說爹究竟是怎麼知道的?幫個忙,哈維。那是個大傢伙。還給魚鉤死死地鉤住了。」他們倆一起拉線,拉上來一條眼珠突出的鱈魚,足足有二十多磅重。它把魚鉤和魚餌一股腦兒吞下了肚子。

  「嗨,它身上爬滿了小蟹,」哈維叫著把它翻了個個兒。

  「憑大錨起誓,它們已經生了蝨子,」朗傑克說,「屈勞帕,你的眼睛捎帶多留神龍骨下面。」大錨下去了,濺起無數水花,他們把漁線全都扔了出去,人人在舷牆上佔據了自己的位置。

  「它們就那麼饞嗎?」哈維喘著氣,又拖上來另一條爬滿小蟹的鱈魚。

  「當然。它們生了蝨子,那是它們成千條群集在一起的跡象,而且它們這樣咬鉤說明它們餓了。你胡亂裝些餌就行。魚鉤上沒餌它們照樣吞下去。」

  「唷,這條真大!」哈維叫喊道,那魚上了船,張大嘴呼吸著,劈劈啪啪蹦跳著,果然像丹所說那樣,幾乎把釣鉤全都吞了下去。」幹什麼我們不就在大船上捕魚?這樣就不用放平底船下海去捕魚了?」

  「我們開始加工魚以前,是能這樣子的。那以後魚頭和下腳料會把魚嚇到芬地灣去的。大船捕魚不算先進,除非你像爹一樣懂得多才行。我看今晚我們要放下排鉤去。這活讓你腰酸背痛,不像平底船上捕魚那樣輕鬆,是不是?」那活確實使人腰酸背痛,因為在平底船上捕魚,鱈魚最後提起來以前,一直在水裡,重量讓水的浮力抵銷了許多,用力也可以說是跟你的肩部平行的,但雙桅船上舷的幾英尺高度使提杆變得分外吃力,而且人伏在舷牆上也壓得腹部生疼。整個過程他們一直在劇烈地運動著,直到甲板上堆起一大堆魚,海裡的魚不再咬鉤他們才歇手不幹。

  「賓和薩爾脫斯伯伯在哪兒?」哈維問道,拍去防水布上滑膩膩的東西,模仿別人小心翼翼把漁線繞在卷軸上。

  「在喝咖啡下棋吧。」絞盤的柱子上桂著一盞燈,昏黃的亮光下,前甲板的桌子已經放下撐了開來,那裡坐著兩個人,對捕魚和天氣全然不問不聞,一副棋盤放在他們中間。賓每走一步,薩爾脫斯伯伯總是咆哮一陣。

  「這會兒有什麼事情了?」薩爾脫斯伯伯說。那時哈維一手抓在梯子頂上的皮圈裡,身子懸在上面朝廚師喊話。

  「生了蝨子的大魚,成堆成堆的,」哈維回答道,他引用了朗傑克的話。「棋下得怎麼樣?」小個兒賓的下巴垂了下來。「他還能不出錯,」薩爾脫斯伯伯怒氣衝衝說,「還不聽別人的話。」

  「將死了,是不是?」丹說。哈維提了一桶熱氣騰騰的咖啡從船尾蹣蹣跚跚走來。「我們今晚就不用打掃啦。爹是個講公道的人。這活得讓他們來幹了。」

  「據我曉得,他們打掃的時候,兩個年輕人還得給排鉤裝一桶魚餌什麼的,」屈勞帕得意洋洋地猛甩一下手中的舵輪。

  「哼!那我還不如去打掃呢,爹。」

  「這點毫無疑問。不過你不會的。動手加工魚下艙,加工魚下艙!賓扔魚,你們倆去裝餌。」

  「你們放鉤釣魚,兩個孩子不告訴我們一聲,你們倒不責備他們,這究竟是為什麼?」薩爾脫斯伯伯拖著腳走向他那桌邊的位置上去。「這把刀鈍得不能用了,丹。」

  「要是纜繩放完你還明白不過來,我看你最好自己雇一個僕人,」丹說。

  許多放滿了排鉤漁線的桶沖到了向風一面的艙房眼前,暮色中丹在這一堆桶中跨來跨去。「哦,哈維,你是不是下來跟我一起裝餌?」

  「照我們的方式裝餌,」屈勞帕說,「我不信盯在魚群後面捕魚有什麼收益,魚群已經過去了。」這就是說兩個孩子要在收拾魚的時候,選一些鱈魚的下腳料裝餌,用這種改進的方法就不用光著手在小餌料桶裡摸來摸去了。

  那些桶裡整整齊齊盤著一圈圈漁線,每隔幾英尺便有一個魚鈞。檢查每一個魚鉤給它裝餌,把裝好餌的漁線盤好,一旦從平底船上放出去,能夠全部放光,那可是一門大學問。丹看都不用看,在黑頭裡就能幹好,而哈維的手指紮在倒鉤上,盡在唉聲歎氣。那些鉤子在丹的手指上飛來飛去,就像編花邊的梭子在老婆婆的腿上穿來穿去一樣。「我還沒有完全學會走路的時候就在岸上幫忙給排鉤裝餌了,」他說,「不過說什麼這也是一種磨磨蹭蹭的活。哦,爹!」他朝艙口喊,下面屈勞帕和湯姆·潑拉特正在醃魚。「你看我們需要多少盤漁線?」

  「三盤。快!」

  「每桶裡有三百尋漁線,」丹給他解釋道,「今天晚上放出去足夠了。噢,那兒漏掉了,瞧我來幹。」他把手指戳進嘴裡。」哈維,我告訴你,在格羅薩斯脫出錢再多也休想雇我上一條正規放排鉤的漁船,這種船也許先進一點,但除了這一點沒一點好處,他們幹的是世上最磨蹭最膩煩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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