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吉卜林 > 勇敢的船長 | 上頁 下頁


  「那好,」男孩很熱心他說,「你穿戴好了就到甲板上去。爹要見你。我是他的兒子,名字叫丹,他們都這麼叫我。我是廚師的助手,還在船上幹一些水手們嫌髒的雜活。船上除了我沒有其他男孩,以前還有一個奧托,不過他掉下船去了,他是船上唯一的荷蘭人,掉下去的時候只有二十歲。你怎麼會在風平浪靜中落水的?」

  「誰說風平浪靜,」哈維板起面孔說,「那時刮著大風,我又暈了船。看來我一定是被浪頭卷出欄杆的。」

  「昨天從早到晚只有一些普通的小浪,」那男孩說,「不過在你看來自然就是大風浪了……」他吹了下口哨。「以後你在船上待久了,自會懂得更多的。快!爹正等著呢。」

  跟其他許多不幸的年輕人一樣,哈維活那麼大了還從來沒有人向他發號施令過——從來沒有過,至少不久以前是如此,有時要他做一些事,總要眼淚汪江地向他反復說明服從的好處,為什麼要他這麼做的理由。切尼夫人在生活中唯恐兒子的精神會垮掉,這種恐懼心理可能就是她自己走到了神經衰弱邊緣的原因。他看不出憑什麼竟要他急急忙忙服從別人的意願,他這樣想也就這樣說了。「既然你爹這樣急於跟我談話,他自己可以到下面來嘛。我要他立刻帶我到紐約去。他會得到酬謝的。」

  丹明白了這個笑話的分量和妙處,張大了眼睛。「嗨,爹!」他對前甲板艙口大聲喊道,「他說你要是那樣著急,可以自己下來看他。你聽到嗎,爹?」

  答話的人用胸部發聲,人竟有這樣深沉的聲音,哈維還從來沒有聽到過:「別犯傻啦,丹,讓他來看我。」

  丹吃吃地笑了,他把哈維變樣了的自行車運動鞋扔了過去。甲板上傳來說話的語調中自有某種東西使得那男孩壓下了滿腔怒火,安慰自己一旦船掉頭送他回家,在路上他盡可以把自己的經歷和父親的財富逐漸說清的。他想,這次死裡逃生一定會使他在朋友之中終生成為一個英雄。他攀登垂直的梯子上了甲板,跌跌衝衝朝船尾走去,一路上好多東西差點沒讓他絆倒。通向後甲板的踏級上坐著一個矮墩墩的漢子,他鬍子刮得光光的,有著兩撇灰色的眉毛。這時夜裡滾滾的波浪已經平息,留下一片遠遠伸展開去仿佛汕光平滑的海面,地平線上有十幾條漁船的帆影點點。它們之間也還有一些小黑點,說明一些平底船已經下海捕魚了。雙桅船的主桅上掛著三角形的停泊帆,在那裡輕鬆地飄動著,艙頂附近除了那個漢子空無一人。

  「早上——該說下午好了。你一覺醒來,時鐘差不多轉了一圈,小青年。」漢子招呼他說。

  「早,」哈維說。他不喜歡那人叫他小青年;而且作為一個溺水被救活的人,他還希望能聽到一些同情的話。往常他的腳一沾濕,他媽媽就難受得什麼似的;可那個水手看來完全無動於衷。

  「現在讓我們聽聽事情的整個經過。說來事情的前前後後也真是湊巧。說說你的名字叫什麼?說說你從哪兒來(我們不大相信你從紐約來),要到哪兒去(我們也不大相信你要到歐洲去)?」

  哈維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和輪船的名字,還簡單說了說出事的經過,末了要求把他立刻帶回紐約去,說到了那裡父親會酬謝他的,要什麼就給什麼。

  「嗯,」剃光鬍子的漢子對哈維最後說的幾句話一點不動心。「我不能說我們會考慮任何人的特殊情況,更別說去考慮一個孩子,風平浪靜他卻從班輪上掉了下來,而且唯一的藉口是他當時暈了船。」

  「藉口!」哈維叫了起來。「難道你以為我從輪船上掉下來,掉進你這條肮髒的小船只是尋尋開心嗎?」

  「不清楚你開玩笑的意圖是什麼,這我可說不好,小青年。不過我要是你,我不會這樣稱呼這條船,以天意的名義把你救起來的,正好是這條船。一來這樣罵它不大敬神,二來我的感情上也受不了——我是格羅薩斯脫『海上號』的狄斯柯·屈勞帕,對這條船你似乎還不大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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