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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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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有能解除急躁生氣的人心裡戾氣的藥,有月亮在適當的房子上時煉製的藥;我也有黃土——從中國來可以使男人重複青春,令家裡大為驚奇的靈藥;喀什米爾的藏紅花,和最上好的喀布爾蘭花球根,許多人死了沒——」 「這我絕對相信。」基姆說。 「他們知道我的藥多麼靈驗。我可不是只給病人寫符用的墨水,而是給他又燙又厲害的藥,喝下去能和邪毒交戰。」 「它們力量很大。」老夫人歎口氣說。 那人後來又講起命運不濟傾家蕩產、非常傷心的故事,並說曾經一再向政府請願,「要不是命運作祟,我現在本應該在政府裡做事,我有加爾各答那所崇高學府的學位——將來這裡的少爺也許就會到那兒去讀書。」 「要是我們鄰居的乳臭小兒幾年之內能拿個f·a」(文科第一——她常常聽到這個英文術語,所以用它),「那麼我所知道的一些聰明孩子豈不是要在富庶的加爾各答拿走更多的獎。」 「我從沒見過,」那人說,「這樣一個孩子!時辰八字那麼好——要不是那腸氣,哎呀,要變成可怕的霍亂了,可能把他像鴿子一般帶走的話——能得長壽,真是令人羨煞。」 「嘿唷!」老夫人說,「誇獎孩子是不吉興的,不然我倒真聽得進這種話。現在房子後來沒有人看守,連在這種和風中男人也自以為是男子漢,而女人呢,我們知道……孩子的父親也不在,而我年紀這麼大還要看家。起!起!把轎子抬起,讓醫生和那小僧人自行解決究竟是符咒還是醫藥最有效。喂!你們這些呆頭呆腦的人,快拿煙草給客人,我要繞著我們的地兜個圈子!」 轎子搖搖晃晃地抬著走了,後面跟著零散的火把和成群的狗,二十個村莊都熟識這位老夫人,知道她的毛病,她的舌頭多麼厲害,也知道她多麼樂善好施。二十個村莊都照不知多久的習俗欺騙她,可是沒有一個人會在她管轄的地區內偷竊搶劫。雖然如此她仍大模大樣地出巡,所造成的喧囂連到莫蘇裡去的半路上都聽得到。 基姆鬆懈下來,一個術士遇見同行時必須如此,那醫生仍然蹲在那裡,用腳把水煙袋友善地推過來,基姆深吸了一口上好的煙,留連未去的人期待雙方會展開認真的專業辯論,而且說不定會免費施診。 「在愚昧無知的人面前討論醫術是對牛彈琴。」那醫生說。 「往往不留神聽人講話才是禮貌。」基姆表示同感。 不過要弄清楚,他們說的時候確實一本正經,使人不得掉以輕心。 「嗨!我腿上爛了一處,」一個廚房下手說,「瞧!」 「走開!走!」醫生說,「這個地方難道有打擾貴客的習慣?像水牛似的圍擠過來。」 「要是老夫人知道了——」基姆也說。 「是!是!走吧,他們都是我們女主人所喜歡的人。等到她那小魔鬼的腸氣病好了,也許會恩許我們窮人——」 「你把發債的打得頭破血流的時候,是女主人照顧你的老婆,誰敢說話冒瀆她?」那老僕人在月光中把他的白鬍子翹得兇狠狠的,「我得負責保持這家子的榮譽,走開!」他把下人統統趕掉。 那醫生說話的嘴唇並沒怎麼特別變動:「你好嗎,歐哈拉先生?我非常高興再跟你見面。」 基姆的手緊抓著水煙袋柄,要是在路上,他就不會驚訝;可是在這裡,在這個安謐閉塞的地方,他再也沒想到會碰見賀瑞巴布,他也覺得自己被耍弄了,有點慍怒。 「啊哈!我在勒克瑙就告訴過你——我會再出現而你將認不出我。你當時跟我打的多大的賭——呃?」 他悠然嚼幾顆小豆蔻,可是呼吸有點緊張。 「可是為什麼到這裡來,巴布?」 「啊!照莎士比亞所說的,問題就在這裡,我是來慶賀你在德裡表現得非常優異。啊!我告訴你我們統統對你引以為傲,手法十分幹淨利落。我們那位共同的朋友跟我很熟,他經歷過一些很大的驚險,現在他還要再受些驚險。他告訴我,我告訴羅幹先生,你的畢業成績這麼好,他很高興。整個部門都高興。」 基姆生平第一次因為工作表現受同事賞識稱讚而感到激動自傲(不過這也可以成為能致命的陷阱),這種感受是世間任何東西都不能比擬的。可是基姆的東方人心理警告他大人物遠道而來決不是為了誇獎他兒句。 「巴布,說出你的故事來。」他以權威口吻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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