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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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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歲,我想,」基姆老臉皮厚地說,「胸脯也漸漸大了。她父親可能會扯掉我的衣服,而我如果顏色深淺不一——」他哈哈笑起來。 那女的手忙個不停,頻頻把一團布蘸在一碟褐色染料裡,那染料比胡桃汁液還難褪掉。 「現在你派人出去替我買塊纏頭布。真糟糕,頭髮完全沒剃!他一定會打掉我的頭巾。」 「我不是理髮匠,不過可以試試看。你天生是個風流種子!下這一番功夫化裝只為了一個晚上?記住,這東西不容易洗掉。」她笑得渾身發抖,手鐲和腳鐲叮噹直響,「可是我花這番功夫,准給我錢?就是洪梨花自己也不會比這個高明。」 「姐姐,請你相信神!」基姆一本正經地說,在染色幹的時候,把臉皺來皺去。「而且你幫助一個洋人塗臉過沒有?」 「這倒是從沒有過,不過開玩笑並不是要錢。」 「這要比錢還有價值得多。」 「孩子,你毫無疑問,是最不要臉的小鬼,跟一個可憐女人開了玩笑,然後說『這玩笑不是很值得嗎?你在這世界上會大有作為的。』」她開玩笑地對他行了個舞女之禮。 「一塊兒算,趕快把我頭髮大致剪一剪。」基姆身子搖搖晃晃,一想到未來的快活日子,兩眼便射出歡悅的神采。他給了那女的四安那,跑下樓去,看來完全是個低下階級的印度孩子,每一細節都惟妙惟肖。他直奔一個熱食鋪,奢侈地大啖一頓油膩食物。 在勒克瑙車站月臺上,他注視周身長痱子的德卡斯特羅進入二等車廂。基姆自己坐三等,在車上弄得大家有說有笑,他解釋說他是一個變戲法的徒弟,因為他發燒病了,師父他先走了,師徒將在烏姆巴拉見面。車上的乘客換了,他講的事情也變了,或則因遐興大發,說得天花亂墜,這是因為他好久沒有說土語的緣故,在整個印度那天晚上,沒有人比基姆更快活了。他在烏姆巴拉下車朝東去踏過水田要到老軍人住的村莊去。 這時候,克萊頓上校在西姆拉接到勒克瑙方面的電報說基姆·歐哈拉不見了。馬哈布·阿裡恰巧在西姆拉賣馬,上校有一天早上在安而代爾跑馬場馳騁時,向他吐露了這件事。 「哦,不要緊,」這位馬販子說,「人就像馬,有時候會需要鹽,要是馬廄裡沒有鹽,它們就會向地上舔。他已經回到大道上去一陣,那學校把他弄膩了。我知道會如此。下次我將親自帶他到大道去,別愁,克萊頓大人。他就像一匹打馬球用的馬,自己跑開去學習。」 「那麼你想他沒死?」 「也許發燒能使他送命,除此以外,我不替那孩子擔憂。猴子是不會跌下樹的。」 第二天早上在賽馬場上,馬哈布帶著他的雄馬和上校並騎。 「果然不出我所料,」這馬販子說,「他至少已到了烏姆巴拉,在街市上打聽出我到過那裡,便從那裡寫了封信給我。」 「讀給我聽。」上校說,放了心舒舒氣,以他這種地位的人居然關懷一個土生的小頑童,這真是荒謬;可是上校記得在火車上講的話,過去幾個月裡發現自己常常念及那個沉默古怪、泰然自若的孩子。他偷偷溜掉,這當然是極侮慢的行為,可是也顯示他有機智和膽量。 馬哈布策騎馳往跑馬場中央,那裡沒人會走近,他的兩眼閃亮。 「星辰之友,即世界之友?」 「這是什麼?」 「我們在拉合爾給他的名字,『世界之友請假到他自己的地方去,他將在規定的口子回來;派人去取箱子和鋪蓋卷。如果犯有錯誤,請友誼之手擋開災禍之鞭。』底下還有些,不過——」 「沒關係,——讀下去。」 「『有些事情不是用叉吃飯的人所知道的,最好用雙手吃一陣子飯,請代向不明白這點的人美言,以便順利歸來。』這傳統的格式當然是書信佬的,可是你看那孩子多麼用心機,除了知道內情的人得到暗示以外,別人根本看不出什麼。」 「你就是那擋開災禍之鞭的友誼之手嗎?」上校哈哈笑。 「你瞧那孩子多麼聰明,他就像我所說的,會再回到大道去,還不知自己將來幹的行業——」 「這點我可不敢說。」上校喃喃說。 「他求我替他打圓場,他這樣做不是很聰明嗎?他說他會回來,他是在充實他的知識。試想一想,大人!他在學校已經三個月了,他對那一點沒有提,以我個人來說,我覺得高興,小馬是自己在學跑。」 「可是下一次他千萬不可以一個人走。」 「為什麼?他受您上校大入保護之前,便已經獨自走慣了,將來他幹大事的時候,非得獨自冒生命之險去闖,要是他盯梢人的時候,啐口唾沫或打個噴嚏,露出馬腳,不像他所扮裝的人,他可能會被人殺死。為什麼現在去阻止他?可記得波斯人有句話:馬贊德倫地方的胡狼只有馬贊德倫地方的獵犬才捉得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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