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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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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很好。我會親自跟他們講,這件事當然會提交行政會議,不過我想按照情形有理由立即採取行動,向羅瓦品弟和北夏華團部告警。夏季瓜代調防計劃自然全部擾亂,然而這是沒辦法的。這都是在醞釀伊始未能一舉而徹底擊潰留下的餘患,八千部隊應該夠了。」 「炮兵如何,長官?」 「我必須和麥克林商議。」 「就是說要開戰了?」 「不,只是一種懲罰。一個人受前任的行動束縛時——」 「但是C-25不能虛報情況。」 「他證實其他人提供的情報。實際上,他們六個月以前便已經露出他們的狼子野心,只是戴文尼許堅認為和平還有一線希望,當然他們便利用這段時期加強實力。馬上把這些電報發出去,要用新密碼,不用舊的——我的和華頓的。我想不必再讓太太們等候,飯後抽雪茄時可以解決其餘的問題。我已經想到它會發生,這將是一種懲罰行動,不是戰爭。」 侍從衛兵策馬離去,基姆匍匐到房子後面去。根據他在拉合爾所得的經驗,他料到那裡一定會有吃食和情報。廚房裡盡是緊張的幫手,其中一人踢他。 「哎唷,」基姆流出假眼淚,「我只是來相幫洗碟子好讓肚子飽一頓的。」 「整個烏姆巴拉都忙著這種事。走開,他們現在喝湯,你想我們侍候克萊頓大人的,在盛宴進行中會要陌生人幫手嗎?」 「真的一場盛宴。」基姆望著那些碟子。 「那還用說。主客非他,正是將軍大人(總司令)。」 「哦!」基姆發出正確的驚歎聲,他已經刺探出他想知道的事,那廚房下手一走開,他也走掉。 「費了那麼大的麻煩,」他用印度話思想,自言自語說,「只為的是一匹馬的血統證明!馬哈布應該跟我學學說假話騙人的技巧,每天替他捎信,都是關於女人的,這次卻和男人有關。更妙的是那高個子說他們將出動大軍去某地懲罰某人——那消息要傳到品弟和北夏華,還有炮兵,恨不得當時爬得近些。這是大新聞!」 他回到過夜之處,發現富農堂弟正和富農夫婦及幾個朋友討論那場家庭官司和附帶的一切利害,喇嘛在假寐,吃了晚飯,有人遞給基姆水煙袋,他抽著那光滑椰殼做的煙袋自覺是個大人,坐在月光下兩腿伸開,聽人講話時不斷咋舌。居停夫婦極其客氣,因為那農婦把他見過紅牛顯聖,可能是神人下凡的事告訴了他們。而且那喇嘛又是很了不起,令人崇敬好奇的人,替那家說法的和尚是個年老而心胸很寬的薩索特婆羅門,後來也來了,當然展開一場宗教爭論以博得那家人的尊敬。那些人按信仰而論都是擁護婆羅門的,然而喇嘛是客,又是令人感覺新奇的人物。他的慈祥,引經據典地背出中國經文聲音鏗鏘悅耳,聽得那些人如癡如醉,對他深有好感,他在這種同情純樸的氣氛中像佛陀在蓮座上說法一樣,講起自己以前在遠方山中肅仁寺中的生活,並且說:「我站起來想悟道。」 後來又講起他出家以前原是准算命理休咎的大師,那婆羅門僧人誘使他說出他的方法,兩人都說出眾人聽不懂的星辰怪名,並且仰指天上的星斗。孩子們扯喇嘛的念珠,大人也不河責。喇嘛對積雪、山崩、山口阻斷及遠處懸崖上找到藍寶石和松石,蜿蜒而上的山路最後通達偉大中國等事講得起勁,竟忘了不得面對女人看的戒律。 「你覺得這位怎樣?」富農問婆羅門僧。 「一位聖者——真是一位聖者。他的神祗不是真神,可是他已經得了道,」婆羅門僧回答,「他那算命方法,雖然你聽不懂,然而確實高明正確。」 「告訴我,」基姆懶洋洋地說,「我會不會像他們答應過我的,找到那只綠地紅公牛。」 「你知道你出生時辰嗎?」婆羅門僧神氣起來。 「是五月第一夜第一聲和第二聲雞叫之間生的。」 「哪一年?」 「我不知道,可是我哭出第一聲的時候,喀什米爾斯林納加地方剛巧發生大地震。」這是撫養基姆的那個女人說的,她則是聽基姆·歐哈拉說的,全印度都感覺到那次地震,有好久一段時間是旁遮普省的一個重要日期。 「啊!」一個女人激動地說,這似乎使他身為超人之說更為可靠,「不是有個女兒就是那時候出生的——」 「她母親在四年之內替她丈夫生了四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兒子。」農婦坐在圈子外的陰影裡。 「可是沒有一個是妥為利用這點而好好撫養大的。」婆羅門僧說,「他們忘了那天夜晚他家的星宮怎樣。」他開始在院子地上畫圖,「你至少足以享受金牛宮一半的好運,關於你的預言是怎麼說的?」 「有一天,」基姆對他自己造成的轟動很得意,「綠地上的一隻紅公牛將使我偉大,不過先會有兩個人出現部署一切。」 「對!顯聖伊始總是如此。一片濃黑慢慢消散,不久以後便有個人手執掃帚清理地方,顯聖正式開始,兩個人——你說有?啊,對,對。太陽離開金牛宮,進入雙子宮,所以預言裡說兩個人,現在讓我們再推算一下。找個樹枝給我,小兄弟。」 他蹙額,用樹枝在地上畫出神秘符號,抹掉再畫,除了喇嘛以外大家都看得出奇。喇嘛天性十分通達明理,不便出聲。 過了半小時,婆羅門僧嘟囔了一聲甩掉手頭的樹枝,說: 「嗯!星象這樣說,不出三天便有兩個人部署一切,牛在他們之後來到;可是他有戰爭和武裝人員的星象點。」 「火車上確實有個魯迪安納錫克團的兵,從拉合爾啟程的。」農婦說。 「嘿!武裝人員——成千上百之多。你跟戰爭有什麼關係?」婆羅門僧問基姆,「你的星象是紅而怒的戰爭星象,而戰爭不久很快就爆發。」 「沒有——沒有,」喇嘛一本真誠說,「我們所尋求的只是牛和我們那條河。」 基姆記起他偷聽那小化粧室內的話,不禁莞爾一笑,星象絕對有利於他。 婆羅門僧用腳抹掉地上簡陋的星連圖:「我所能看到的只是如此,孩子,三天之內,那公牛會來找你。」 「還有我的河,我的河,」喇嘛央求說,「我本希望那公牛會引導我們兩個到那條河去。」 「可惜,道兄,那條神奇的河,」婆羅門僧答道,「這樣的東話卻是不常見的。」 第二天早上,主人力請他們留下,可是喇嘛堅持要上路。他們給基姆一大包好吃的和近三安那的銅幣以供路上用,在祝福聲中目送這一老一小在天亮時朝南走去。 「可惜這些人和像這些一切都不能擺脫輪回。」喇嘛說。 「不,要是那樣,地球上就只剩下壞人了,誰會給我們肉吃,給我們地方棲身?」基姆一面引用老話一面背著東西興高采烈地向前走。 「前面有條小河。我們去看看!」喇嘛說。他帶頭離開白色的路,越過陽野,遇到一群野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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