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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人字起重架不夠長引發的問題我已經解決了。利用便攜式滑車(我做了一個新的),我把桅杆的尾端吊過了船欄,然後放到了甲板上。接著,利用人字起重架,我把主桁吊上船來。主桁四十英呎長,可以提供所需的高度,正好可以把桅杆吊過船欄。利用我拴在人字起重架的第二個滑車,我把主桁吊到接近垂直的位置,然後把末端放到甲板上,為了防滑,在端部加上了楔形木塊。我已經將原來的人字起重架滑車拴在了主桁的前端。這樣,把滑車連到絞車上,我能夠隨意把主桁的前端拉起或者放下,而端部卻始終保持穩定,而且,利用牽索我還能夠把主桁向兩邊轉動。在主桁的另一端,我也配置了一個起吊滑車;整個裝置完成後,我對它為我提供的力量和用途不由得刮目相看。

  當然,完成這部分工作,我花了兩天時間,一直到了第三天上午我才把前桅吊離甲板,接著把前桅末端往桅座裡裝。在這裡我幹得特別吃力。這根飽經風雨的木頭,我對它又是鋸又是砍又是鑿的,折騰得像一隻大老鼠啃齧過一樣難看。但是,它恰如其分地裝進了桅座裡。

  「這下成了,我知道成了。」我大聲喊起來。

  「你知道喬丹博士〔注:戴維·斯塔爾·喬丹,美國教育學家、生物學家。〕對真相進行的最後試驗嗎?」莫德問道。

  我搖了搖頭,停下來把飛濺到我脖子裡的木屑抖落出來。

  「『我們能讓它運轉嗎?我們能把我們的生命託付給它嗎?』這話就是那次試驗說的。」

  「他是你心儀的人物。」我說。

  「當我拆掉了我過去膜拜的萬神殿〔注:古希臘古羅馬供奉眾神的地方。〕並且拋棄了拿破崙和西澤及其追隨者時,我很快修建了一座新的萬神殿,」她莊重地回答說,「我供奉的第一座偶像就是喬丹博士。」

  「一個現代英雄。」

  「更偉大的英雄,因為是現代的。」她補充說,「古代世界的英雄怎麼能和我們的英雄相比啊!」

  我搖了搖頭。我們辯論的許多事情都觀點接近。我們的觀點以及至少對人生的看法,是非常相同的。

  「作為兩個批評家,我們是相當一致的。」我大笑道。

  「還是船匠和稱職的助手呢!」她也大笑道。

  然而,在那些日子裡,開心大笑的時間很難得的,我們的工作很繁重,狼·拉森的生死讓人擔心。

  他的病又發作了一次。他把說話的聲音喪失了,或者說正在喪失。他只能斷斷續續地說話。如同他形容過的,說話的線路像股票市場一樣,一會兒上揚,一會兒下跌。偶爾,線路清晰了,他說話像以往一樣清楚,只是不慌不忙的,顯得很沉重。隨後,講話的能力突然拋棄他,話卻只說了半句,有時候幾個小時過去我們才又等到把話接上,線路又算是通了。他說腦袋裡疼痛得厲害,在這個時候他安排了一個交流的辦法,免得說話完全無法進行——手單擊表示「是的」,雙擊表示「不是」。幸虧安排了這個方法,因為到了晚上他失去了聲音。之後,通過按手,他回答我們的問題,等到他想說話的時候,他用左手把想法寫在紙上,還相當清楚。

  寒冷的冬天現在降臨到我們身邊了。暴風一場接一場,夾帶著雪、雨雪和雨。海豹已經開始向南方大遷徙,海豹窩全部荒涼了。我玩命地幹活兒。天氣很糟糕,尤其大風不斷折磨我,但是我起早摸黑地在甲板幹活兒,幹得有聲有色,大有進展。

  把人字起重架豎起來,然後爬上去拴好牽索,從中我學到了不少東西。前桅順利地從甲板上豎起來,我在桅杆頂部綁縛了索具、支索和繩孔以及頂端升降索。一如往常,我還是把這部分工作低估了,幹完這部分活兒用了整整兩天。可是,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做——各種帆,比如說,都需要做起來。

  我辛苦地在擺弄前桅杆,莫德則在縫製帆,隨時準備需要人手時丟下手頭的活兒趕來幫助我。帆布很沉,很硬,她用水手常用的掌皮和三角航海針縫製。她的兩隻手很快磨得滿手水泡,但是她頑強地苦撐著,額外還要做飯,照顧那個病人。

  「迷信不會有結果,」星期五早上我說,「桅杆今天照裝不誤。」

  一切都準備好了,裝桅杆可以進行了。把下桁滑車連在絞車上,我把桅杆從甲板上基本上吊起來。捆綁緊這個滑車,我著手把絞車和人字起重架的滑車(與下桁的末端連接在一起)接起來,再用搖把搖幾下桅杆就直立起來,吊離甲板。

  莫德剛放開了那個搖把,立即拍手歡呼,大聲喊叫:

  「成了!成了!我們要把生命交付給它了!」

  接著,她做出了悲傷的樣子。

  「沒有對準桅座窟窿,」她說,「你還需要重新起吊一次嗎?」

  我笑得很有把握的樣子,把一根下桁牽索放鬆,拉緊另一根,把桅杆不偏不倚地吊在甲板的中間。可是桅杆還是沒有對準桅座窟窿。她臉上又露出了很難受的表情,而我還是很有把握地笑了笑。放鬆下桁滑車,在人字起重架的滑車上吊起同等的重量,我把桅杆的末端拉近到恰好的位置,正對這甲板上的桅座窟窿。然後,我仔細告訴莫德如何往下放桅杆後,走到甲板下帆船底部照看桅座。

  我喊了她一聲,桅杆輕易而準確地挪動起來。直接對著桅座的方窟窿,桅杆的方尾端向下降落;但是,它向下降落的當兒,卻慢慢地旋轉起來,這樣方尾端對不上那方桅座了。不過我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即喊叫莫德別再往下放,我上到甲板上,把那個便攜式滑車用活動打結繩索捆緊。我讓莫德拉緊,我又走下甲板。借著燈籠的光亮,我看見桅杆末端慢慢地反轉過來,四個面和桅座的四個面對齊了。莫德拴緊繩索,回到絞車那裡。慢慢地,桅杆的末端下落了幾英吋,與此同時卻又稍稍轉動過去了。莫德又用便攜式滑車把扭動過去的部分校正過來,重新通過絞車往下放桅杆。四方對著四方。桅杆終於豎立在桅座裡了。

  我大喊一聲,她跑下來觀看。在燈籠的黃光下,我們仔細察看我們所取得的業績。我們互相打量著,四隻手不由得拉在一起,握得緊緊的。我覺得,我們的眼睛因為成功都潮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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