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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他這麼一喊,嚇得莫德趕快靠到了我身邊尋求保護,我們談話的時候她把手一直放在我的臂上。

  「喂,甲板上的人,」我回答,「你早安啊。」

  「你在下面幹什麼?」狼·拉森問,「打算為我把船鑿沉嗎?」

  「恰恰相反;我在修理它呢。」我回答說。

  「你到底要修理它的什麼啊?」他的聲音裡流露出一些迷惑。

  「哈,我在準備一切,把桅杆重新裝進桅杆座裡。」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好像這是一想就明白的再簡單不過的計劃。

  「看樣子彷佛你終於站在自己的腿上了,漢普。」我聽見他說;接下來他沉默無語。

  ……

  「可是我說,漢普。」他向下喊道,「你不能幹這事兒。」

  「哦,是的,我能幹,」我回答說,「我現在就正在幹呢。」

  「可是這是我的船,我的個人財產。我要是不允許你幹,那又怎樣?」

  「你忘了,」我回答說,「你不再是酵母素裡那個最大的因素了。你過去是的,能夠把我吃掉,如同你特別喜歡這樣說的;但是此消彼長,我現在能把你吃掉了。你這塊酵母菌已經不靈了。」

  他大笑一聲,短促而刺耳,「我看出來你把我的哲學全運用到我的頭上了啊。可是,別把我的話聽錯了,理解反了。我是為你好才警告你呢。」

  「你什麼時候成了一個慈善家了?」我問,「現在就承認吧,你警告我是為我好,你這話多麼前後矛盾吧。」

  他對我的諷刺挖苦充耳不聞,接著說:「如果我現在把這艙口蓋上,那又會怎樣呢?你這回可不能像你在貯藏室那次一樣蒙哄我了吧。」

  「狼·拉森,」我堅定地回答說,這是我第一次使用他這個耳熟能詳的名字,「我不能射殺一個無助的沒有抵抗能力的人。你已經見證過了,我因此感到滿意,你也感到滿意。但是,現在我警告你,不是為你自己而是為我自己,只要你採取任何敵對行動,我立刻開槍打死你。我現在可以打死你了,我就站在這裡;如果你真想以身試槍,那你就來吧,嘗試一下把艙口蓋上的滋味。」

  「不管怎麼說,我不允許你修理,我明確地禁止你敲打我的船隻。」

  「可是,夥計!」我忠告他說,「你強調這是你的船這一事實,聽口氣好像成了一種道德權利。可是你從來就沒有考慮你對待別人的道德權利。你做夢也沒有想到,我會在對待你的時候會想到道德權利吧?」

  我走到了敞開的艙口的底下,這下可以看見他了。他臉上沒有表情,和我那次看見他眼瞎時的樣子截然不同了,只見他瞪著眼睛,眼皮一眨不眨,更厲害了。

  「人都這麼可憐,對他毫無敬意,連漢普都這樣了。」他取笑道。

  他的這種取笑完全是在聲音裡表現的。他的臉色一點變化都沒有。

  「你好,布魯斯特小姐。」他停頓一會兒,突然說。

  我嚇了一跳。她一直沒有做聲,連挪動身子一下也沒有。難道他還殘留著一點點視力不成?或者他的視力又恢復了一點?

  「你好,拉森船長,」她回答說,「請問,你怎麼知道我在下邊呢?」

  「不用問,我聽見你的呼吸了。我說呀,漢普很有長進,你認為不是嗎?」

  「我不知道,」她回答說,沖我微微一笑,「我看他一直是這個樣子。」

  「你要是看見他過去的樣子就好了。」

  「狼·拉森,誇大其詞了,」我嘟噥說,「前後都差不多的。」

  「我想再次告訴你,漢普,」他用威脅的口氣說,「你還是別亂動東西為好。」

  「可是,難道你不想和我們一起逃離嗎?」我疑慮重重地問道。

  「不,」他回答說,「我打算困死在這裡。」

  「啊,我們可不想這樣。」我用挑釁的口氣說,又開始敲打起來。

  第卅五章

  第二天,桅杆階磴兒清理出來了,我們開始把兩根中桅吊上帆船去。大中桅長達三十英呎,前中桅將近三十英呎,我就是打算用它們做人字起重架的。這是令人為難的活兒。把沉重的滑車一端捆綁在絞車上,另一頭捆綁在中桅的末端,然後我開始往上吊。莫德握住絞車的搖把,往下放繩索。

  我們感到不可思議,中桅那樣的原木就這麼輕易地吊起來了。這是一個改進的吊臂絞車,起重的力量很大。當然,它表現出來的力量,我們都反應在拉動的距離方面了;好多次,它讓我的力量成倍增長,因此我需要吊起的繩子長度也就成倍增長了。滑車沉重地從船欄拖拉,隨著那根原木從海水裡升起,拖拉的重量漸漸增加,絞車的運轉變得相當吃力。而且在中桅的端部和船欄平行時,一切活動都進行不下去了。

  「我早該知道這點的,」我不耐煩地說,「這下我們不得不從頭再來了。」

  「為什麼不把滑車捆綁在桅杆靠下一些的地方?」莫德建議說。

  「這是我一開始就應該想到的。」我回答,對自己極端不滿起來。

  放開一折繩索,我把桅杆放回水裡,把滑車拴在距離末端三分之一的地方。用了一個小時,不管拉這頭還是拉那頭,我吊到這個捆綁點就再也拉不起來了。桅杆末端的八英呎高出船欄,我還是像以往一樣沒有辦法把這根原木吊上船來。我坐下來,細心考慮這個問題。沒有考慮多久。我快活得一下子跳起來。

  「這下有了!」我大聲叫嚷道,「我應該把滑車拴在桅杆的平衡點上。我們學到的這招,可以幫助我們把所有的東西都吊上船去了。」

  我重新開始我的活兒,把桅杆放入海水。但是,我沒有算准那個平衡點,因此我吊起來的是桅杆的頭部,而不是末端。莫德看樣子很絕望,不過我大笑起來,說終究會成功的。

  我告訴莫德如何掌握搖把,聽到我的命令就把繩索放鬆,我則兩手扶住桅杆,力圖擺平衡了越過船欄拉到甲板上。當我以為我擺平衡時我大聲命令莫德放鬆繩子;然而,桅杆不聽我的力量的支配,回到原來的狀態,向海水跌落下去。我又一次把桅杆吊到原來的位置,因為我這次另有主意了。我記起來那個便攜式滑車——小型雙單鏈鉸鏈——把它取來了。

  我在把這鉸鏈裝在桅杆頂端和船欄之間的時候,狼·拉森來到了現場。我們只問了一聲早安,儘管他看不見,可是卻坐在船欄不礙事的地方,順著我發出的響動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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