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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克裡斯抓住她的手,喊道:「來吧!這會是一個笑話。」

  他們手拉著手,沿路而下,來到了由樹樁建成的房子處。

  「這個宿營地荒廢了。」盧特說道,同時把扶乩板放在桌上,「格蘭特利夫人和米爾德裡德姑姑躺下睡了,巴頓先生也和羅伯特姑父一起走開了。沒人來打擾我們。」她把手放在板子上,「現在開始吧。」

  幾分鐘過去了,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克裡斯開始說話,但是她讓他安靜,不要說話。她的手和胳膊開始抽搐起來。然後鉛筆開始寫起字來。他們逐字按照所寫的信息讀了出來:

  有一種智慧比理性的智慧更加偉大。愛情並不是通過枯燥無味的理性方式而延續的。愛生髮于心靈,超越了所有理性、邏輯和哲學。信賴你自己的心靈,我的女兒。並且如果你的心靈命令你相信你的戀人,那麼就嘲笑理智和冰冷的智慧,遵照你的心意,相信你的戀人吧。——馬莎。

  「但是整個信息都是你自己的心支配的。」克裡斯喊道,「難道你不明白嗎,盧特?這想法正是你自己的,你的潛意識把這些想法表達在了紙上面。」

  「但是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她反駁道。

  「那是什麼事呢?」

  「是筆跡。看看。這根本不像我的。這字矯揉造作,過時守舊,這是我們上一代女性寫的老式字體。」

  「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真的相信這是一條來自於逝去的人的信息吧?」他打岔道。

  「我不知道,克裡斯。」她搖搖頭,「我確定我不知道。」

  「可真荒謬!」他叫道,「這些都是幻想所布下的圈套。當一個人死去,他已經死了。他是塵土。他變成蟲子,就像馬丁說的那樣。死人?我笑話死人。他們並不存在。他們不存在。我蔑視墳墓的力量,人死了,就成了塵土,逝去了!」

  「對於這件事你還有什麼不得不說的?」他質問著,把手放在了扶乩板上。

  他的手立即開始寫起字來。這種突然使他倆嚇了一跳。信息很簡潔:

  小心!小心!小心!

  很明顯他清醒著的,但是他笑了,「這像一部令人稱奇的戲劇。死人從墳墓裡出來與我們說話。但是好事,你在哪兒?還有血緣關係呢?快樂呢?日用物品呢?友誼呢?以及所有美好的陪伴呢?」

  但是盧特並不認同他的虛張聲勢。她面露恐懼。她把她那哆嗦著的手放在了他的胳膊上。

  「噢,克裡斯,我們停下來吧。我抱歉我們開始做這個。我們讓這些逝者靜靜安歇吧。錯了。一定是錯了。我承認我受到了它的影響。我控制不住。我的身體在顫抖的同時,我的靈魂也在顫抖。這段來自於墳墓的話,這個死人從逝去一代的土裡出來保護我不受你的傷害。這裡邊是有理由的。有著阻止你娶我的活生生的神秘感。要是我父親活著,他會保護我不受你的傷害。就是死了,他仍努力保護我。他的雙手,他的幽靈樣的雙手要取你的性命!」

  「一定要鎮定。」克裡斯安慰道,「聽我說。這就是個玩笑而已。我們是在與我們自身的主觀力量,與科學還無法解釋的現象周旋,僅此而已。心理學還是一門剛剛出現的科學。潛意識剛剛被發現,人可以這麼說。但這還都是神秘莫測的;它的規律還沒有得到系統的闡述。這只是一種難以解釋的現象。但我們馬上冠之以招魂術來解釋這種現象是毫無理由的。到目前為止我們還不清楚,我們就知道這麼多。至於扶乩……」

  他突然停住了,因為在那一刻,為了證實他的話,他把手放在了扶乩板上,而且就在那個時候,他的手被抓住了,似是突然爆發,在紙上用力地無可奈何地亂寫起來,寫得就像是一個生氣的人的手寫出來的一樣。

  「不,我再也不想看這些東西了。」當信息寫完時,盧特說道,「這就像在目睹你和我父親本人之間發生爭執一樣。這其中有戰鬥和打擊的意味。」

  她指著一句話讀道:「你逃不出我的手心也逃脫不了對你的懲罰!」

  「或許我把這想像得太生動了,我能看見他的手在伸向你的喉嚨。我知道,像你說的那樣,他死了,成了塵土,但儘管如此,我看見的他是一個活生生的,在地上行走的人;我看到他臉上的憤怒,憤怒和仇恨,並且我看見那都是沖著你來的。」

  她把那張寫得亂七八糟的紙揉成一團,接著把扶乩板推開了。

  「我們別再為這事煩惱了。」克裡斯說道,「我覺得它不會對你有這麼大的影響吧。但那都是主觀的,我肯定,可能會給點建議——僅此而已,再也沒有別的了。我們對所處的情形感到全身緊張,這使得環境不同尋常地有利於產生驚人的現象。」

  「並且關於我們所處的情形。」盧特說道,同時他們順著曾跑下去的路慢慢向上走,「我們要幹什麼呢,我不知道。我們要繼續嗎,就像我們已經做的那樣?什麼是最好的?你想過什麼嗎?」

  他盤算了幾步路的時間,「我想到要告訴你的姑父和姑姑。」

  「是什麼你不能告訴我?」她很快問道。

  「不,」他慢慢回答道,「但是我告訴你多少,就跟他們說多少。我告知他們的不會比已經告訴你的多,我沒有權利那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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