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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這次輪到她盤算了,「別,別告訴他們。」她最後說道,「他們不會理解的。對於那件事,我不理解,可我相信你,也相信在事情的本質上他們不能懷有這種同樣絕對的信任。你在我面前提出了一個阻止我們婚姻的未解之謎,我相信你;但是對於神秘事物的錯誤和邪惡本質,他們不會毫無置疑地相信你。除此之外,這只會讓他們更加憂慮。」

  「我應該離開,我知道我應該離開。」他壓低聲音說道,「而且我可以。我不懦弱。因為我曾經有一次沒能離開,再不離開就沒理由了。」

  她很快喘口氣後就屏住了呼吸,「聽你說要離開而且將一直不在我身邊真讓人痛心。我應該再也見不到你了。這太可怕了。別責怪你自己的軟弱。應該受責備的是我。以前是我不讓你離開,我知道。我以前需要你。我需要你。

  「沒有什麼可做的,克裡斯,除了繼續讓這件事順其自然,沒什麼可做的。那是我們確信的一件事:無論如何它將發生。」

  「但是我離開的話,事情會變得更容易。」他建議道。

  「你在這兒的時候我更高興。」

  「現實殘酷啊。」他粗魯地小聲說。

  「離開或留下——這將是解決問題的一部分。但是我不想讓你走,克裡斯;這你是知道的。現在不要再說這件事了。談話不能解決它。我們再也不要提這件事了——除非……除非某個時候,某個美好,讓人高興的時候,你可以來到我這兒說:『盧特,我一切都很好。那神秘的東西再也束縛不了我了。我自由了。』直到那時,讓我們把它連同扶乩板和其他的東西一起埋了,充分利用給予我們的那一點東西吧。

  「而且現在,為了讓你看看我是準備如何充分利用那點東西,我甚至準備今天下午和你一起去看看那匹馬——儘管我希望你別再騎了……幾天時間,不管怎樣,或是一周不要再騎了。你說的它的名字是什麼?」

  「科曼齊,」他答道,「我知道你會喜歡它的。」

  克裡斯躺著,他的頭枕在突出來的光禿禿的石頭上,他的目光越過山谷聚精會神地望著山谷對面長滿樹的山坡。從灌木叢底下傳來了碰撞聲,那是鐵蹄撞擊石塊所發出的響聲,一塊長滿了苔蘚的巨石偶然從山上脫落重重地砸在激流中,波濤洶湧的水流衝擊著他身下的岩石,一片混亂,伴隨著脫落的巨石最後濺起的浪花,這塊巨石終於停留在了激流中。周遭都是綠色樹葉,他時不時瞟一眼一身金黃色騎士服的盧特和她正在騎的那匹栗色馬,馬兒在她身下走動著。

  她騎著馬來到了一片開闊地,在那兒一塊鬆散的土堆突然崩裂讓她不能接近那些樹木和青草。就在土堆崩裂的一刹那,她勒馬停下,低頭往下看,目測土堆。距腳下四十英呎,最終形成了一個小小的表面穩固的梯田形狀的土堆,不斷有泥土和沙石落在上面。

  「這是一次很好的檢驗。」她朝對面的山谷喊道,「我要把它弄到土堆的下面。」

  似乎對主人有所不忠,馬兒小心翼翼地挪動腳步,後腿抬起又放下,沒有規律,但前腿保持著一動不動,堅定而又從容,毫無恐懼或是緊張,馬兒很快動了自己的前腿,速度之快猶如他們墜入正在崩塌的土堆中一樣,與此伴隨的是在他們面前的大量不斷下落的泥土,就像波濤洶湧的水流一樣。當馬兒步伐堅定地來到了土堆的底部時,它邁開大步迅速地跳上了一個小土堆,身上的皮毛閃閃發光,就像強烈的火焰燃燒著一樣,這證明了它在土堆上那鎮定沉著的走動是假的。

  「太棒了!」克裡斯向對面的山谷喊著,鼓掌喝采。

  「這是我所見過的抬蹄最明智,頭腦最聰明的馬。」盧特回喊道,同時她騎著馬轉到了土堆的側面,順著一個滿是碎石而且遭到破壞的斜坡往下,又來到了樹林中。

  克裡斯循著她前進的聲音跟著她,不經意地瞥了一眼,看見了一個地方,那兒樹葉更加開闊,這時候她正沿著一條蜿蜒曲折、不成道路的斜坡曲折地前進。她在他的下邊崎嶇的洪流邊緣旁邊出現了,她讓馬沿著一個三英呎高的牆往下走,然後停了下來,琢磨著該怎樣邁過去。

  溪流中距水面四英呎高的地方有一塊狹窄的岩石從水面突出來。岩石的另一邊就是翻滾著的波濤洶湧的水塘。但是從這塊岩石往左,往下幾英呎,是一個碎石鋪就的路基。一塊巨石擋住了直接通往沙礫河床的路。踏上路基的唯一辦法就是先跳躍到岩石上。她仔細地思忖著,她抓緊韁繩的手錶明瞭她已經下定了決心。

  心中焦急的克裡斯警覺起來,更密切地觀察盧特在想什麼。

  「不要亂來。」他叫道。

  「我相信科曼齊。」她回喊道。

  「它沒法從側面跳到碎石路上。」克裡斯警告說,「它控制不了它的腿。它會絆倒,掉進水塘裡的。一千匹馬裡也沒有一匹能做得了那樣的絕技。」

  「科曼齊正是那匹馬。」她回答道,「看它的吧。」

  她拍了一下馬兒的頭,它就幹淨利落而又精確無比地朝那塊岩石跳了過去,雙腳靠攏地落在了岩石上那片狹窄的空間裡。就在它奮蹄騰起的時候,盧特用韁繩輕輕碰了下馬脖子,讓它朝左邊跳;而且在那個時候,馬兒步履蹣跚,尚不穩妥,它的前腿快要滑倒掉進前邊的水塘裡,它抬起後腿,來個半轉身,奮力朝左跳,準確無誤地落在了那條狹小的碎石路上。它輕鬆一躍穿過了溪流,盧特讓它轉向,往河岸的上邊走,在她戀人面前停了下來。

  「怎麼樣?」她問道。

  「我都緊張死了,」克裡斯答道,「我都不敢喘氣了。」

  「買下它,不管什麼方式。」盧特說著,從馬上下來,「它肯定值得。在它身上我敢冒任何險。在我生活中還沒有哪匹馬讓我如此放心。」

  「它主人說它還從來沒有失過足,而且想把它弄倒也不可能。」

  「買下它,馬上買下它吧,」她商量著說,「在那人改變主意之前。如果你不買,我就要買了。啊,如此好的馬蹄!我對它的腳下功夫如此有信心,以至於我騎在它身上時,壓根兒不用考慮腳底下是什麼情況。它像貓一樣快,而且馬上就很溫順聽話。訓練有素還不足以說明它的好!你可以用絲線給他指路。哦,我知道我太興奮了,但是,如果你不買的話,克裡斯。我就會買下來的。記住,我已經收到兩次拒絕了。」

  克裡斯一邊笑著同意,一邊交換馬鞍。與此同時她比較起兩匹馬來。

  「當然它不像班恩那樣和多利如此匹配,」她遺憾地總結道,「但是它的皮毛一樣地油光發亮。考慮一下有這麼好皮毛的馬吧!」

  克裡斯幫她踏進馬鞍,跟著她走上山坡來到了鄉村道路。她突然抓住馬韁繩說道:

  「我們不直接回宿營地了。」

  「你忘了吃晚飯吧。」他提醒道。

  「但我記得科曼齊呢。」她反駁道,「我們直接騎到大牧場,把它買下來。晚飯會留有的。」

  「但是廚師不會的,」克裡斯笑道,「她已經威脅說要離開了,我們回去晚點又怎樣呢。」

  「即使這樣。」這是回答,「米爾德裡德姑姑會再找一名廚師的,但是不管怎樣,我們都要得到科曼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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