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傑克·倫敦 > 扶乩 | 上頁 下頁


  「我不知道。」傳來了聲音,「我想羅伯特把他帶到哪兒去了——去買馬或是釣魚或是我不知道的什麼事。除了克裡斯和你,真的沒有其他人留下。而且,取郵件會讓你晚飯的時候胃口大開。你整天都在吊床裡閑晃。羅伯特姑父必須有報紙。」

  「好的,姑姑,我們動身吧。」盧特響應著,從吊床上下來。

  幾分鐘以後,他們穿著騎馬服,騎上了馬。他們騎馬出來,踏上了被下午的太陽照射得發亮光的縣城小路,轉身去了格倫埃倫。這個小鎮在太陽下睡著了,商店主人兼郵遞員也昏昏欲睡,很少能長時間睜開眼睛來整理裝信封和報紙的袋子。

  一個小時以後,盧特和克裡斯從一條路轉彎,在進入營地之前,順著一條過牛的路往下走到高高的河岸去飲馬。

  「多利看上去似乎把昨天的事全都忘了。」當他們把馬牽到深至膝蓋的水流裡時,克裡斯說道,「看看它。」

  馬兒抬起頭,豎起耳朵聽灌木叢中一隻鵪鶉發出的沙沙聲。克裡斯探身摸了摸它的耳朵。很明顯,多利特別高興,盧特低著頭,把頭貼在克裡斯的馬背上。

  「像一隻小貓。」盧特評論道。

  「然而我再也無法完全信任它了。」克裡斯說道,「在昨天瘋狂的反常行為之後不會了。」

  「我自己有一種感覺,你騎班恩會更安全。」盧特笑道,「這很奇怪。我對多利的信任是永遠不用明說的。我有充分的信心,但我不應該再牽腸掛肚地看著你騎在它背上了。現在和班恩一起,我的信任仍不動搖。瞧瞧那脖子!不是很漂亮嗎!當它像多利大的時候,會像多利一樣聰明。」

  「我有同感,」克裡斯回笑道,「班恩絕不可能背叛我。」

  他們把馬牽出了小溪。多利停下來用鼻子擦掉了一隻落在她膝蓋上的蒼蠅。班恩則急著要穿過狹窄的小道,空間太狹小了,它很難轉身回來,為了省得麻煩,於是克裡斯讓它繼續往前走。盧特騎著馬跟在後面,目光落在了她的戀人的後背上,那裸露的脖子上一道道皺紋,還有肌肉發達的肩膀,看到這些都令她高興。

  突然,她勒住韁繩,驚呆了,發生的事情持續的時間太短了。上方和下方都是幾乎垂直的河岸。小路本身狹窄得難以立足。然而沃肖·班恩轉著圈,用後腿站著,在空中搖搖欲墜了一會兒,就向後翻了過去。

  這事發生得如此意外,如此迅速,以至於男人也倒下了。他已經沒有時間從馬背上跳到小路上。他還沒反應過來就掉了下來,他做了唯一能做的事——掙脫馬鐙,在空中跳向一邊,同時又掉了下來。這距下邊的岩石有十二英呎。他保持著一種向上的姿勢,頭向上,眼睛盯在位於他上方即將落在他身上的馬上。

  克裡斯像貓一樣雙腳蹬地,立即縱身一躍跳到了一邊。下一刻班恩重重地摔在了他的身邊。馬兒沒有怎麼掙扎,但卻發出了嚇人的叫聲,那是馬兒有時在受到致命傷害的時候才會發出的。它幾乎正好傷到背,並且保持著那個姿勢,頭略向下歪向一邊,後腿鬆弛下來,一動不動,前腿徒勞地在空中踢個不停。

  克裡斯松了一口氣,往上看了看。

  「這我都習慣了,」盧特微笑著往下看著他,「當然我不需要問你是否受了傷。我能做些什麼嗎?」

  他回應著笑容,走到摔倒的馬身邊,解開馬鞍上的肚帶,把馬頭弄直。

  「我想也是,」匆匆忙忙檢查了一下後,他說道,「我也認為是這樣。你聽見那種東西折斷的哢嚓聲了嗎?」

  她顫慄著。

  「喔,那是生命的符號,班恩已不能再騎了,這是它剩下的最後時光。」他開始沿著路走上前來,「這是我最後一次騎班恩了。我們回家吧。」

  到了河岸的頂部,克裡斯轉身向下看。

  「再見了,沃肖·班恩!」他喊道,「再見了,老夥計。」

  馬兒掙扎著抬起頭。克裡斯在猛然轉身離去的時候眼含淚水,盧特與他目光相視時也是淚水盈眶。雖然她一言不發,充滿同情,但是他在她的馬身旁沿著佈滿灰塵的小路走時,她的手用力地緊握住他的手。

  「這麼幹是故意的,」克裡斯突然這麼蹦出了一句,「沒有警示。它故意後退才摔倒了。」

  「沒有警示,」盧特同時說,「我在看。我看見它了。它旋轉著,同時撲了下去,就像是你劇烈地一扯,自己做出來的,然後身體往後,拉住了馬嚼子。」

  「不是我的手,我發誓。我甚至都沒有想起它。它往上跑的時候韁繩很松,這是理所當然的。」

  「如果你那樣做了的話,我本應該看見的。」盧特說,「可是在你有機會做事之前這就已經全都做了。不是你的手,甚至不是你下意識時候的手。」

  「那麼它就是某只看不見的手了,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伸了出來。」

  他抬頭古怪地望著天空,對這種奇想笑了笑。

  當他們進入小樹林邊上的馬廄時,馬丁上前一步接過多利,但他看見克裡斯是步行過來,臉上卻並沒有表現出訝異。克裡斯在盧特身後來回走動了一會兒。

  「你能射死一匹馬嗎?」他問道。

  馬夫點點頭,然後補充說,「是的,先生。」又深深點了一下頭。

  「你怎麼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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