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傑克·倫敦 > 扶乩 | 上頁 下頁


  他們鬆開韁繩讓馬站在那兒,她領著戀人進入涼爽的灌木叢林深處,到了大山底部,那裡清澈的水冒著氣泡。

  「你說多利從來不會生氣是指什麼?」他問道,當時他的血已經止住了,情緒和心率也再次正常了。

  「我驚呆了,」盧特答道,「我無法理解。它一生中從來沒有幹過像這樣的事情。而且所有的動物都那麼喜歡你——不是因為那。哎呀,它是一匹供小孩騎的馬。我第一次騎它的時候還只是個小女孩,直到今天……」

  「噢,今天它絕不是供小孩騎的馬,」克裡斯插嘴道,「它是一個魔鬼。它試圖借助樹把我蹭下來,靠在樹枝上想把我的腦漿給擠出來。它嘗試了它所能找到的所有最低和最窄的地方。你應該看看它是怎樣擠過去的。你看見那些弓背跳躍了嗎?」

  盧特點點頭。

  「只有野馬才弓背跳躍。」

  「可是關於弓背跳躍,它知道什麼呢?」盧特盤問道,「它從來不知道弓背跳躍——從來不。」

  他聳聳肩,「也許是時間間隔得長了,有些忘記本性了吧,這次又本性畢露了。」

  女孩堅定地站了起來,「我得去查明。」她說。

  他們回到馬的身邊,在那兒強行給多利做了一次嚴格檢查,沒查出什麼來。蹄子、馬腿、馬勒、馬嘴、身體——一切都是原樣。馬鞍和鞍墊上沒有芒刺或膠粘物;馬背光滑,沒有受傷。他們尋找著蛇咬和馬蠅或昆蟲蜇的跡象,但什麼都沒找到。

  「不管是什麼,一定是主觀原因,這是非常肯定的。」克裡斯說道。

  「鬼迷心竅了。」盧特啟發道。

  他們一起嘲笑了這個想法,因為兩人都是二十世紀的產物,頭腦健康、正常,有著追逐理想的熱情,但倘若開始迷信,那他們就不再熱衷於追求理想了。

  「一個邪惡的心靈,」克裡斯笑道,「但是我幹了什麼壞事呢,要讓我受到如此懲罰?」

  「你太自私了,先生。」她反駁道,「我不知道是什麼,但很有可能是多利幹了某些壞事。你僅是個偶然。那個時候騎在多利身上的可能是我,或是米爾德裡德姑姑或者任何人。」

  她在說話的時候,抓起了馬鐙皮帶,開始把它縮短點。

  「你在幹什麼?」克裡斯詢問道。

  「我要騎多利。」

  「不,你別,」他喊道,「它不好管教。剛才的事情發生之後,我只是迫不得已自己騎上它。」

  但是他騎的是一匹很虛弱且顯出病態的馬,跌跌撞撞、走走停停,飽受神經抽搐和反復發生的肌肉痙攣的折磨——正是它剛經歷過極度興奮的後果。

  「所有那一切發生之後,我感覺就像一本詩集和一個吊床。」當他們騎馬到營地的時候,盧特說道。

  這是一個由厭倦了城市生活的人組成的夏令營,搭建在長著參天紅杉樹的林子裡,陽光從高高的枝條間隙裡滲下來,經過樹枝的阻擋陽光已變柔和,形成了陰涼的樹陰。除了主營地,還有廚房和僕人的帳篷;中間有一個很大的餐廳,活的紅木樹幹當牆用,餐廳裡總能聽到清新的空氣所傳來的颯颯聲,在這裡也不需要頂棚遮蔽陽光。

  「可憐的多利,它真的病了。」那個晚上,他們最後看了馬兒一眼,返回去的時候,盧特說道,「可你沒受傷啊,克裡斯,對一個小女人來說,這夠謝天謝地了。我以為我知道,但是直到今天我才真的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我在灌木叢裡聽到的只有你向前猛衝和掙扎的聲音。我看不見你,也不知道它馱著你怎麼跑的。」

  「我想的全是你。」克裡斯回答道,感受到她把手放在他胳膊上的壓力。

  她轉過臉,抬起頭,迎上他的臉,親吻他的嘴唇。

  「晚安。」她說道。

  「親愛的盧特,親愛的盧特。」她在樹陰中離開的時候,他用聲音撫慰著她。

  「誰去拿郵件?」一個女人的聲音從樹林中傳來。

  盧特把他們一直在看的書合上,歎了口氣。

  「今天我們不去騎馬了。」她說道。

  「讓我去吧,」克裡斯提議道,「你待在這兒。我下去馬上就回來。」

  她搖了搖頭。

  「誰去拿郵件?」那個聲音還在。

  「馬丁在哪裡?」盧特提高嗓門問道,算作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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