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傑克·倫敦 > 白牙 | 上頁 下頁
三五


  以後,它便盲目的跟著美人史密斯,步履蹣跚的走回城堡。現在,一條令牙齒無能為力的鐵鍊扣著它。它徒然使勁地衝撞,企圖拔出釘在木料中的鐵環。

  幾天後,清醒了但早已破產了的灰海獺走了,又踏上了從波古濱返回邁肯齊的長途旅行。

  白牙作為一個半是瘋狂,幾近殘暴的人的財產,被留在了育空堡。然而,一條狗的思維,又如何能明白瘋狂是什麼呢!美人史密斯對白牙來說,縱然可怕,卻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神。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狂的神。不過,白牙對瘋狂一無所知,它只知道必須屈服這個新主人的意志服從他的每一個胡思亂想。

  【十七 鬥技】

  在人的瘋狂唆使下,白牙變成了一個魔鬼。

  美人史密斯用鐵鍊將它扣在堡壘後面的一個圈裡,用種種刑罰折磨它,激怒它,使它發狂。那傢伙早就發現,白牙對嘲笑非常敏感,因此,在每次痛苦的戲弄它以後,必定故意的既響亮又輕蔑的嘲笑它,同時還用手指指點點,嘲弄她。這時,白牙就喪失了理智,暴怒之下,甚至比美人史密斯更瘋狂。

  在此之前,白牙不過是自己種族的敵人,而且是一個兇惡的敵人;現在,它開始與所有的東西為敵,而且比以前倍加兇惡。它被折磨得沒有了絲毫的理智,盲目的憎恨,憎恨束縛它的鐵鍊,憎恨那些從木圈的板縫裡窺視它的人,憎恨那些仗著人勢、在它無可奈何時向它兇惡的咆哮的狗,憎恨拘禁它的木圈,其中,它最先、最後、最深的憎恨的人,是美人史密斯。

  然而,美人史密斯之所以這樣對待白牙,是懷有目的的。許多人圍著木圈。美人史密斯拿著木棒走了進來,解了白牙脖子上的鐵鍊後,又走了出去。

  白牙無拘無束了,就四面撕圈板,想撲向外面的人。那副模樣極其可怕:足足五呎長,兩呎半高,由於繼承了作為母親的狗的比較大的體重,雖然全身沒有一點脂肪或贅肉,全是筋肉,骨頭與犍子這些最有利於打仗的肉體,它的體重卻遠遠的超過了一隻身材相仿的狼,達九十多磅。

  圈門又開了。白牙停下來,等待什麼不尋常的事發生。門開得大了些,一隻身材很大的狗被推了進來。接著,門就「砰」的一聲關上了。那是獒犬,白牙從沒有見過。不過,這既不是木棍也不是鐵鍊,而是可以發洩仇恨的東西,入侵者的身材與兇惡嚇不到它。它跳上去,一口咬破了獒犬的側面。獒犬搖搖頭,沙啞的咆哮著撲過來。但是,白牙總是躲閃,一會兒在這裡,一會兒在那裡,無所不在,總是跳上來撕咬後就及時跳開。

  外面的人連聲喝采。美人史密斯欣喜若狂,垂涎三呎的盯著白牙撕咬的傷口。獒犬太笨重,行動過於緩慢,從一開始就毫無希望。最後,美人史密斯用棍子趕開白牙,獒犬被主人拖了出去。於是,賭博得勝的金錢在美人史密斯的手中叮噹作響。

  白牙走過來,急切地觀察聚在木圈周圍的那些人。這也算一場戰鬥,是賜給它表現內在生命的唯一辦法。它被作為囚犯受到拘禁、受到虐待。除非主人放進別的狗來與它為敵,否則,滿腔仇恨卻無法報仇雪恨。

  美人史密斯沒有估計錯,它總是勝利者。有一天,它連續與三隻狗鬥。另外一天,一隻剛從「荒原」捕獲的長足了的狼被推了進來。還有一次最為激烈的戰鬥,它同時與兩隻狗鬥,雖然最終將它們全部咬死,但自己也被咬得半死不活了。

  現在,白牙在那一帶遠遠聞名,人們都知道它叫「戰狼」。這年秋季,初雪降臨時,河裡流著酥軟的冰塊,美人史密斯帶它上了逆育空河上行到多盛的輪船。它被囚的籠子放在甲板上,經常招來好奇的人們圍觀。它沖他們咆哮怒吼,或靜靜躺著,滿懷冷靜的仇恨研究他們。

  為什麼不應該恨他們?它沒有捫心自問這個問題。它沉湎在仇恨中,只知道仇恨。生活對它早就變成了地獄,它天生不能忍受人類對於野獸的囚禁,然而,自己現在正處於這種境遇之中。人們盯著它看,用木棍戳進籠子裡讓它咆哮,然後又嘲笑它。

  這些人就是它的環境,正將它的素質塑化的比自然設計的更加兇猛。不過,自然也賦予了它可塑性。其他種類的許多動物也許早已因此死去,或垂頭喪氣了,但它卻適應了環境,生存了下來,情緒也不低落。也許美人史密斯這個狡猾的惡魔和磨難者可以摧毀白牙的銳氣,但迄今為止,他還沒有成功的跡象。

  如果說美人史密斯心裡有一個魔鬼的話,那麼,白牙也有另外一個,這兩個魔鬼不停的相互發怒。過去,白牙曾經獲得過要匍匐、屈服於一個手持木棒的人的經驗,然而現在,它又忘掉了這種知識。只要一看見美人史密斯,它就暴怒起來。他們接近時,在棍子擊退之後,它仍然繼續咆哮怒吼,露出牙齒,絕不停止。無論被打得多麼厲害。它總是要怒吼一聲。美人史密斯罷手撤退時,白牙公然反抗的吼聲追著他,要麼就撲在柵欄上狂吼洩恨。

  輪船到了多盛。白牙上了岸,仍然在籠子裡作為「戰狼」被公開展覽。好奇的人們圍著它,用五毛錢的金沙博得一看。既然花了錢,他們就不讓它休息。不讓它躺下來,認為這樣才值得。為了保持展覽的興趣,它總是經常地被弄得滿腔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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