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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然而,印第安人的心靈深處,還潛伏著一個更狡猾的計劃。米·沙為了使其餘的小狗有理由無休無止的追逐領導狗,就特別寵愛做領導的狗,造成它們的妒忌與憎恨。米·沙當著眾狗的面,單獨給利·利肉並保護它吃,使它們在鞭長莫及的地方憤怒欲狂;沒有肉吃時,米·沙就將它們遠遠的趕開,裝出給利·利肉吃的樣子。

  白牙老老實實的工作著。在人的統治下,它比其它的狗走路更多。它清清楚楚的知道,違背人的意志有害無益。它沒有倚靠同類從而獲得伴侶情誼的習慣。何況,傑茜已被忘掉了。

  它發洩情感的主要途徑,是忠誠於自己所獻身投靠的人們。因此,它勤勤懇懇的工作,學習並遵守紀律,這些事情做得既忠誠又心甘。白牙不但具有狼與野狗被馴服以後的這些根本的特點,而且超乎尋常。

  白牙與別的狗之間,也有一種伴侶關係,但那是一種戰爭與敵人的對立關係。它從沒學習過和它們玩兒,當利·利還是小狗的頭領的時候,它跟它們交過手,只知道如何戰鬥,對它們的撕咬回擊以百倍的報復。不過現在,利·利除了拉著韁繩在前面逃跑,它已經不是領袖了。在營地時,它總是寸步不離,跟在米·沙、灰海獺,或者克魯·庫的身邊。它不敢離開人,因為,所有的小狗都將牙齒對準著它,曾經屬￿白牙的迫害現在降到了它的身上。

  如果利·利被推翻,白牙很可能成為小狗的領袖。但它過於孤僻,不敢作領袖。它總是打拉車的同伴,要麼就不加理睬。它走過來時,它們就讓開,即使其中最勇敢的狗,也從來不敢搶吃它的東西。服從強者,壓迫弱者,白牙太熟悉這一規律了。它以最快的速度吃完自己那份食物,接著一聲怒吼,一亮牙齒,就將別的狗的糧食搶過來吃。而那只還沒有吃完的狗,就只好自認倒黴,去哭訴自己的苦命。

  同時,時隔不久,總有這條或那條狗奮起抗爭,接著又總是很快被鎮壓下去。白牙一直受這這樣的訓練。它愛惜並常常為了維護自己鶴立雞群的孤立勢態而戰鬥,每次戰鬥都非常短促,對方尚未明白怎麼回事,早已被殺得頭破血流,幾乎不及交鋒就敗下陣去。它的動作太快了。

  正如人制定的關於雪橇的嚴格紀律一樣,白牙也維持著與同伴們的一條紀律。它不許它們自由行動,強迫它們永遠尊敬它,讓它保持孤立狀態,在它走到它們中時給它讓路,時時刻刻承認它的統治權。如果它們膽敢有諸如硬腿、翻嘴、聳毛此類的神態,它就迅速而殘酷的撲上去,用無情教訓它們的錯誤。至於它們之間相互如何,則與它無關,隨意去做好了。

  它是一位可怕的暴君,它的統治像鋼鐵般堅硬。它竭盡全力壓迫弱者,但它非常尊敬強者。狼仔時代,它和母親相依為命,孤苦伶仃,在兇惡的「荒原」上,為了保全性命而奮鬥的無情的經歷,深深的影響了它。它也學會了,當比自己較強、優越的力量從一旁經過時,它走得非常之輕。

  一個月又一個月過去了。灰海獺的旅行仍然進行著。

  由於長時間勤勤懇懇的拉著雪橇走路,白牙的體力增長了,精神好像也更充沛了。漸漸的,它對自己的生活於其中的世界,認識得更加透澈了,它的結論既淒慘又實際。在它的心目中,世界到處充斥著兇惡野蠻,沒有溫暖,沒有撫愛、親切,也沒有精神的幸福和甜蜜。

  它對灰海獺毫無感情。是的,他是人,但是最野蠻的人。白牙樂意承認他的統治權,那是以優越的智慧和野蠻的暴力為基礎的。在白牙的本性中,有種因素使這種統治成為它的需要,否則,它不會從「荒原」上返回來獻身投誠。然而,它天性深處中的另一些素質,還從未被觸動過。灰海獺一句和善的話語,手的愛撫,也許可能會觸動心靈的深處。但灰海獺既不說話也不撫摸,他沒有這樣的習慣。他的首要的職責就是野蠻,用野蠻來維護統治,用木棒實施公正,用痛苦來處罰越軌,而作為獎賞的,也只是打而不是和善。

  因此,白牙根本不知道,人類的手可能帶給它某種幸福,它不喜歡人的手,懷疑它們。的確,它們扔給它肉,但更為經常的,卻是傷害。對於手,最好敬而遠之。它們投擲石塊,用棍棒抽打。在接觸它時,狡詐的扭捏或絞傷。在陌生的村莊裡,它碰見過小孩子,知道他們的手有多麼殘酷。當他們帶著不吉利的手走近時,它就爬起來。

  它從灰海獺那裡得到的規律是:咬人是十惡不赦的罪過。他開始修正它,是在大努湖的一個村子裡反抗人手作惡的時候。和一切村莊裡的一切狗一樣,白牙在這個村子裡尋找食物。一個小孩正用一把斧頭劈開冰凍的麋肉,肉的碎片飛落雪裡。潛行尋食的白牙正走到這裡,便停下來吃這些碎片。它看到小孩兒放下斧子,拿起一根粗棍,就跳走,正好躲開棍子落下的一擊。小孩追它,但它對這個村子很陌生,當逃到兩座帳篷之間時,發現一堵高高的土牆擋住了去路。

  無路可逃,僅有的出路在兩座帳篷之間,小孩拿著木棒守在那裡,並向被截住的獵物走過來,準備打擊。

  白牙對這孩子聳毛,大叫,憤怒欲狂。它的正義感被踐踏了。它知道搶劫的法則,像凍肉的碎屑這樣的所有廢棄沒用的碎肉,都屬￿發現它們的狗。它既沒違犯規律,也沒做錯什麼,但這小孩要打它一頓。接下來發生的事,連白牙與那孩子幾乎也不明白。白牙是在暴怒之下做出的,而且動作是如此之快;小孩只知道被某種不可理解的方式推倒在雪地裡,抓著木棒的手已經被撕了一個大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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