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傑克·倫敦 > 白牙 | 上頁 下頁 |
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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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荒原」上,一對母子相依為命的時間很短;然而,人類的統治有時甚至使它更短。白牙的命運就是如此。 灰海獺欠三鷹的債。三鷹計劃溯邁肯齊河而上,到大努湖,做一個短期的旅行。灰海獺用一塊紅布、一張熊皮、二十發彈藥和傑茜抵了債。白牙看到母親上了三鷹的獨木舟,想跟上去,三鷹一擊將它打回岸上,獨木舟開走了。它跳進水中,泅著追船,彷佛沒聽見灰海獺命令它回來的嚴厲叫聲。失掉母親的恐怖,使白牙竟將一個人,一個神都置之腦後了。 然而,神們已經習慣了別人的順從。灰海獺駕了一支獨木舟,憤怒的追來。他伸手抓住白牙的脖子將它拎了上來,但他沒有馬上將它放到船上,而是一隻手舉向空中,另一隻手一頓猛打。 一陣痛打!他下手很重。他每打一下,白牙都要受傷。而他打了無數下。 時而這邊,時而那邊,雨點般的打擊使白牙蕩來蕩去,彷佛一支急劇顫抖的晃動著的鐘擺。它內部的情緒不斷變化,先是驚駭,繼之一陣暫時的恐懼,哀號了幾次以後,怒火滿腔。面對暴怒的神,它自由的天性發作起來,露出牙齒大膽狂吠。然而,這只會使神更加憤怒,打擊得更快更重,也更有傷害性。 灰海獺繼續打,白牙繼續叫。但這不會永遠持續下去,非此即彼,總有一方服輸,而這一方就是白牙。 它是第一次真正被人「抓在手裡」,相比之下,以前偶爾受到的石子、木棍的打擊,簡直就是愛撫。它喪了氣,重又湧起恐懼,開始叫喚哀號。有一陣,打一下,它哀號一聲,到最後,恐懼變成了恐怖,哀號變成連續不斷的聲音,與打擊的韻律不合拍了。 灰海獺住了手。白牙軟弱無力的懸在空中繼續哭喊。似乎滿足了的主人粗暴的將它扔到船底。這時,獨木舟已順水而下,灰海獺拿起槳來,嫌白牙礙事,就用腳野蠻的踢開它。 白牙自由的天性在瞬間再次閃現,用牙咬了那只穿著鹿皮靴的腳。灰海獺的憤怒極其可怕,而白牙也是同樣驚恐。剛才的那頓暴打,比起現在這次,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不僅手,堅硬的木漿也用上了。它再次被扔到船裡的時候,遍體鱗傷,灰海獺故意又踢了一腳,白牙不再進攻了。 白牙又一次得到關於束縛的教訓,無論身處何種情境,都不要去咬作為主宰者的神;主宰者的身體是神聖的,不可以被它這樣的牙齒所褻瀆。顯然,這種罪惡是十惡不赦的。 獨木舟靠岸時,白牙躺著不動,等待灰海獺的意志。灰海獺將它扔在岸上,它的腰部都被重重的碰了一下,傷痛大發。它顫抖的爬著站起來,嗚嗚的叫。 這時,站在岸上目睹了這一切的利·利沖向它,將它掀翻在地,張口便咬。如果不是灰海獺將利·利一腳挑向空中,又摔在十二呎外的地方,白牙一定會大受其苦,它已經無力自衛了。這是人的公正之處。即使當時那麼可憐兮兮,白牙也體驗到了一些感恩的顫慄。它從此懂得,神們將懲罰的權利保留給了自己,比它們低的動物都沒有份。 這一天的夜晚,萬籟俱寂,白牙想起了母親,為母親悲哀。它悲哀的聲音驚醒了灰海獺,他打了它。 以後,神們在一邊時,它只是輕聲哭泣。但它獨自漫步在森林邊時,它就縱情的大聲哀哭,發洩一下內心的悲哀。 這時,它可以按照有關洞穴和河流的回憶跑回「荒原」,然而,懷念母親的心情挽回了它。打獵的人們出去又回來,所以,有朝一日,母親也會回到村子來。因此,它繼續在桎梏中等待她。 這種束縛並非完全是一種不幸。它感興趣的事情很多,永遠愛看這些神們所做的無窮無盡的奇特的事情。它邊學著如何和灰海獺相處,他對它的期望是服從——嚴格、直接了當的服從;作為報酬,它被容許存在,可以避免挨打。 有時,灰海獺還親自給它一塊肉,代它防止別的狗搶。這樣一塊肉,很有價值,在某種奇怪的意義上,甚至比從一個女人手中得到十二塊肉還要有價值。灰海獺從來不拍或摸它。也許是它的手影響了白牙。總而言之,某種依戀的紐帶正在它與它的乖戾的主人之間形成。 由於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因為棍棒、石塊、手腳的打擊,白牙被桎梏不知不覺的牢牢的扣住了。它所屬種族的,使它們走向人類火堆可能發展的某些性質,正在它的體內發展。白牙並不知道,營地的生活,固然充滿了種種不幸,但不斷的潛移默化,正使它不知不覺的熱愛起來。它只知道因失去傑茜而悲哀,期盼她回來,只知道渴慕曾經屬自己的自由生活。 【十一 仇視】 白牙的氣質比先前變得更加邪惡兇猛,野蠻本來就是它天性中的一部分,況且,在利·利唆使下而發展起來的野蠻大大超過它的天性。 在它所寄身的部落中,它有一個邪惡的名聲。只要營地裡一有麻煩、騷亂、打架、淘氣,或者一個婦女因丟失了一塊肉大吵大鬧,白牙一定與此有所牽連,而且常常是肇事者。他們並不仔細研究導致它行為的動機,只看結果,而結果總是壞的。它是一個鬼鬼祟祟、偷偷摸摸、調皮搗蛋、惹是生非的傢伙;憤怒的婦女們罵它是一隻狼,百無一用,註定不得好死。與此同時,它也警惕的看著他們,準備時刻閃躲任何飛來的不祥之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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