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牙(17)_傑克·倫敦

一七

　　它想從它面前後退。它用爪子打了它一個翻滾，它發出一種奇怪的軋軋聲，黃光重新出現在狼仔眼前。它再次聽到示威聲，同時，脖子上遭到嚴重一擊，母狑鼬的尖牙紮進了它的肉裡。

　　它嘰哩哇啦亂叫著向後跌倒時，母狑鼬會同小狑鼬一起消失在叢林裡了。她的牙齒留在它脖子上的傷口讓它疼痛。但受傷更為嚴重的是它的感情。它坐在地上軟弱的哭叫。這個母狑鼬，這樣小，竟然這麼野蠻！

　　它不知道，就體重身材而言，在「荒原」上，狑鼬是一切屠殺者中最兇狠、最具報復心和最為可怕的。不過，這很快就要成為它知識的一部分。

　　它仍在哭的時候，母狑鼬又出現了。現在，她的孩子非常安全，她並不向它衝擊，而是謹慎的接近它，狼在充分看到了她像蛇一樣的瘦削的軀體，她昂起的頭也像蛇。她尖銳的威脅聲令它毛髮聳立，它咆哮著發出警告。但她越來越近，那一跳比它尚不老練的視覺還要快。霎那間，那瘦削的黃身體閃出了它的視野外，而到了它的喉嚨上，尖利的牙齒刺進了它的毛髮、肉體裡。

　　它開始想咆哮著戰鬥，但它太小，而且是第一天闖世界，它的怒吼變成了哭喊，戰鬥也變成了為逃跑進行的掙扎。狑鼬卻絕不放鬆，緊緊地咬住它，拼命將牙刺進去，咬它的流湧著鮮血的大血管。狑鼬是一個吸血鬼者，她向來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從活生生的喉嚨裡吸血。

　　如果不是母狼飛躍灌木叢飛奔而來，灰仔就要死掉了，它的故事就到此結束了。狑鼬放了狼仔，去咬母狼的喉嚨，沒有咬著，但是咬住了下巴，母狼像揮鞭子一樣，將頭一甩就擺脫了狑鼬，將她高高拋向空中。當她還在空中時，母狼用嘴咬住了那瘦小的黃身體。於是，在合攏的牙齒間，狑鼬嘗到了死亡的滋味。

　　灰仔重新得到母親的愛撫。她找到它的歡欣，比她被它找到的歡欣還要大。她用鼻子哄它，安慰它，舔它被狑鼬咬傷的傷口。接著，母子倆將那吸血的傢伙分而食之，就回到洞裡睡覺。

　　【八　弱肉強食】

　　自第三次冒險之後，灰仔進步很快。它休息了兩天，又出去冒險。這一次，它發現了上次的那只小狑鼬。它曾經參與吃掉了它的母親，而這次，它竭盡全力讓這小狑鼬重蹈了它母親的覆轍。這次短途旅行，它沒迷路，累了就回到洞裡睡覺。

　　自此之後，它每天都出來，並且每天擴大涉獵的區域。

　　吃過些苦頭之後，它開始準確的估計自己的力量和弱點，開始明白，什麼時候大膽，什麼時候小心。不過，它發現，最好是時刻小心，除非在極個別的情形下，確信自己有膽量時，才盡情的發作自己的脾氣和欲望。

　　它沒遇到流浪的松雞，心裡總是有點不高興，碰見那種最初在松樹裡見到的松雞，它總會惡狠狠的咒駡。見到加拿大樫鳥，它幾乎千篇一律的怒氣滿腔，它永遠忘不了這傢伙第一次相見時是如何啄它的鼻子的。

　　然而，在它感覺到其他潛藏的獵食者的威脅的時候，加拿大樫鳥也影響不了它。它忘不了老鷹。它移動的影子總是使它躲向最近的樹叢裡。它不再爬行，也不再大步行走，而是學母親那樣，偷偷摸摸，並不費力，但滑行很快，快得神不知鬼不覺。

　　它在獵食方面，一開始就運氣不錯，它總計殺了七隻小松雞和一隻小狑鼬。它的屠殺欲望與日俱增，它對那只松鼠如饑似渴，因為它滔滔不絕的破口罵它，還向一切野生動物報告它到來的消息。然而，松鼠能爬樹，像鳥會在天空飛翔一樣，狼仔只有當松鼠在地上時，嘗試著悄悄的爬過去。

　　狼仔非常尊敬母親，她能弄到食物，並帶給它一份。而且，她無所畏懼。它並不知道這種無謂是基於經驗和知識。在它的印象中，它來源於力量。母親就代表著力量。它更大些時，從她爪子的嚴厲教訓中感受到了這種力量，與此同時，牙齒的劈刺也取代了用鼻子拱來表示責備，所以，它尊敬母親，她強迫它服從。然而，它越長大，她的脾氣也越壞。

　　饑荒又來到了。灰仔以比較清楚的意識再度領略到了饑餓之苦。為了尋找吃的，母狼把大部分時間花在獵食上，而它的生存問題變得很嚴重——母親的乳房裡沒有奶水，狼仔自己也沒有吃一口東西。

　　它以前獵食，純粹是遊戲，只是為了取樂；現在，它極其認真的獵食，卻一無所獲。但失敗加速著它的成長。它更加仔細研究松雞的習慣，更動腦筋，盡最大的努力悄悄挨近它，出其不意的嚇唬它。它研究鼷鼠，想把它們從穴洞中掘出來。對於加拿大樫鳥和啄木鳥，它也學到了許多。再後來，它長得更加強壯、聰明和自信，毫不怕死，老鷹的影子也不能讓它躲進灌木叢裡了。它知道在藍天上高飛的也是肉食，急切的希望得到肉食，所以公然在空地上往後腿一坐，想吸引老鷹從天上下來。然而，老鷹拒絕下來，它只好失望的爬開，在一叢樹林裡因為饑餓而飲泣。

　　母狼帶回了食物，饑荒解決了，這食物不同於以往的東西，它沒有吃過。這是一隻半大的大山貓的貓仔，像灰仔，不過沒它大，母狼已在別處填飽了饑腸，這全是給它吃的。當然它不知道充實母親肚子的就是大山貓窩裡其他的小貓，也不知道她的行為是冒了多大的危險。它只知道，長著天鵝絨般皮毛的小貓是食物，一口一口的吃起來，越吃越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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