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傑克·倫敦 > 北方的奧德賽 | 上頁 下頁 |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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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路很長,而且沒有人走過的痕跡。我們的狗很多,吃得也很多。我們的雪橇不可能將春天到來之前所需要的東西都帶上,我們必須在河水解凍之前趕回來,因此我們將帶去的食物藏在了沿途各個地方,這樣不但可以減輕雪橇的負重,而且在回來的路上還不至於挨餓。在麥克凱斯申住著三個人,在他們附近,我們也建了一個糧窖,同樣在梅奧我們又建了一個糧窖,在那裡的打獵營地上住著十二個佩裡人,他們是翻過南方的分水嶺到達那個地方的。從此以後,我們繼續向東出發,一路上再也沒有看見過一個人,那裡只有沉睡的河流、靜靜的森林和北方寂靜的雪野。正像我曾經說過的,那條路很長,沒有人走過的痕跡。有時候,經過一天的艱苦跋涉,我們也走不過八英哩,或者是十英哩。晚上,我們都睡得像死人一樣。他們即使做夢也沒有一次夢到過我是納斯,阿卡坦的頭領,要為過去的事情報仇雪恥。 「我們這時候建的糧窖很小,而到了夜間,我會毫不費力地再順著我們開過的路線回到那裡,將糧窖做些改變,讓人看上去以為那些糧食是被狼獾偷走了。另外,在那種容易失足落水的河段,水勢非常兇猛,冰只是薄薄地結在河水表面,因為下面的冰層很容易被河水沖走。就在這麼一個地方,我趕的雪橇和狗一起掉進了冰窟窿裡。對於他和恩卡來說,這是一起非常倒黴的意外。那架雪橇上拖著很多糧食,狗也最強壯。可是,他卻大笑起來,因為他的生命力非常旺盛,以後他只能給剩下的那些狗喂一點兒糧食,直到我們切斷它們的輓具,將它們一個接一個拖出來,把它們喂給它們的同伴。他說,這樣我們回家的時候會很輕鬆,我們可以一路步行從這個糧窖吃到另一個糧窖,再也用不著狗和雪橇了。這是真的,因為我們的糧食非常緊張。一個晚上,當我們到達那個堆滿黃金和白骨、被人詛咒的地方,最後一條狗也死在了輓具裡。 「我們到的那個地方——地圖上畫得很正確——它位於群山的中心,我們必須在一座分水嶺的峭壁上鑿出一些冰梯。我們希望分水嶺後面是一片山谷,可是不是山谷,只有一片雪野伸向遠方,平坦得好像一個巨大的收割後的平原,一座座山峰環繞在我們四周,它們雪白的峰頂直插雲霄。在那片本來應該是山谷,卻是奇異的平原上,大地和積雪一起向下沉去,似乎要一直沉進大地的心臟。如果我們沒有做過水手,看見眼前這的一切,我們一定會頭暈目眩,可是我們站在那個令人目眩的山崖上,只是竭力想找出一條下山的路。在山峰的一側,而且只有這一側的峭壁是逐漸向下傾斜的,不過還是陡得仿佛被狂風掀起的甲板一樣。我不明白為什麼這個斜坡會是這樣,可它就是這樣。 「『這是地獄的入口,』他說,『讓我們走下去吧。』於是,我們走了下去。 「在斜坡底部有一座小木屋,那是從前到這裡的人用從山上滾下來的木頭建造的。這是一座很破舊的木屋,因為在不同時間到達這裡的人,最後都孤獨地死在了這座木屋裡。在幾塊樺樹皮上,我們讀到了他們最後的留言和詛咒。一個人死於敗血病,另一個人是由於他的同伴搶走了他最後的糧食和彈藥然後偷偷逃走,導致他死亡,第三個人是被一頭臉上光禿禿的灰熊拍傷後死掉的,第四個人到處尋找獵物,可是最後還是餓死了——大概都是這樣。他們不願丟下那些金子,最後只能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死在了金子旁邊。他們找到的那些毫無價值的金子,堆得小木屋的地板黃燦燦的,正像是人們在夢裡看到的情景。 「不過,那個被我遠遠引到這裡來的男人,他的心還是很平靜的,頭腦也很清醒。 「『我們沒有東西吃了,』他說,『我們只能看看這些金子,看清楚它們從哪兒來,到底有多少,然後我們必須趕快離開這個地方,免得它迷惑了我們的眼睛,使我們失去理智。沿著這條路線,我們將來還是要回來的,那時候多帶些糧食,那時候所有的東西都是我們的。』 「於是,我們察看了那個大礦脈,它好像一條血脈貫穿了整個礦壁。然後,我們測量了一下這座金礦,又從上到下畫出它的走向,然後釘下一些樹樁,並在樹上刻了一些字跡,作為它屬我們的標記。這時候,由於沒有吃東西,我們的膝蓋在發抖,肚子非常難受,我們的心幾乎要從嘴裡跳出來。最後,我們爬上那個巨大的峭壁,轉身走上了回來的路。 「最後那段路,我們兩個人一直扶著恩卡向前走,我們常常摔倒,但終於走到了藏糧食的糧窖那裡。看吧,那裡已經再也沒有糧食了。我做得很不錯,因為他認為是狼獾偷走了我們的糧食,他咒駡著那些狼獾也咒駡著他的神。可是,恩卡是個勇敢的女人,她面帶微笑,把她的手放進他的手裡。我轉過身去,竭力克制住自己。 「『我們在火邊休息一會兒吧,』她說,『等到早上再走。我們可以割掉鹿皮鞋,吃下去增加一些力氣。』於是,我們割下鹿皮鞋的高統,切成一條一條,將它們煮了大半夜,以便我們能夠嚼碎它們吞下去。早上的時候,我們說起了我們會遇到的各種可能。走到下一個糧窖還需要五天的路程,可是我們不可能堅持到那兒。我們必須找到一些獵物。 「『我們去走走,打些獵物。』他說。 「『對,』我說,『我們去走走,打些獵物。』 「於是,他決定讓恩卡留在火邊,保存體力。我們一起出發了,他去尋找駝鹿,而我去我挪過的糧窖那兒。不過,我只吃了一點兒東西,免得他們看出我還很強壯。在那天晚上,他摔倒了很多次,然後才回到我們的營地。至於我,也裝出非常虛弱的樣子,常常被我的雪鞋絆倒,好像每邁出一步都可能是我生命的最後一步。後來,我們把鹿皮鞋全都吃了,增加了一些力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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