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斯蒂芬·金 > 肖申克的救贖 | 上頁 下頁
十六


  典獄長在行政大樓有間相當寬敞的辦公室,他的辦公室連著副典獄長的辦公室,那天副典獄長出去了,不過我有個親信剛好在那兒,他真正的名字我忘了,大家都叫他柴士特。柴士特負責澆花和給地板打蠟,我想那天有很多植物一定都渴死了,而且只有鑰匙孔打了蠟,因為他只顧豎起他的髒耳朵從鑰匙孔偷聽事情經過。

  他聽到典獄長的門打開後又關上,然後聽到典獄長說:「早安,杜佛尼,有什麼事嗎?」

  「典獄長,」安迪說,老柴士特後來告訴我們,他幾乎聽不出是安迪的聲音,因為變得太多了。「典獄長……有件事發生了……我……那真的是……我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

  「那你何不從頭說起呢?」典獄長說,大概用他「我們打開《聖經》第二十三詩篇一起讀吧」的聲音:「這樣會容易多了。」

  於是安迪開始從頭說起。他先說明自己入獄的前因後果,然後再把湯米的話重複一遍。他也說出了湯米的名字,不過從後來事情的發展看來,這是不智之舉,但當時他又別無他法,如果沒有人證,別人怎麼可能相信你說的呢?

  當他說完後,諾頓不發一語。我可以想像他的表情:整個人靠在椅背上,頭快撞到牆上掛著的州長李德的照片,兩手合十,指尖抵著下巴,嘴唇噘著,從眉毛以上直到額頂全是皺紋,那個三十年紀念襟章閃閃發亮。

  「嗯,」他最後說,「這是我聽過的最該死的故事。但告訴你最令我吃驚的是什麼吧,杜佛尼。」

  「先生,是什麼?」

  「那就是你居然會相信這個故事。」

  「先生,我不懂你是什麼意思?」柴士特告訴我們,十三年前那個在屋頂上毫無懼色地對抗哈力的安迪·杜佛尼,此時竟然語無倫次起來。

  諾頓說:「依我看來,很明顯那個年輕的湯米對你印象太好了,他聽過你的故事,很自然的就很想……為了鼓舞你的心情,比方說,這是很自然的。他太年輕了,也不算聰明,他根本不知道這麼說了會對你產生什麼影響。我現在建議你——」

  「你以為我沒有這樣懷疑過嗎?」安迪問,「但是我從來沒有告訴湯米那個碼頭工人的事情。我從來不曾告訴任何人這件事,甚至從來不曾想過這件事!但是湯米對牢友的描述和那個工人……他們根本就是一模一樣!」

  「我看你也是受到選擇性認知的影響。」諾頓說完後乾笑兩聲。「選擇性認知」,這是專搞獄政感化的人最愛用的名詞。

  「先生,完全不是這樣。」

  「那是你的偏見,」諾頓說,「但是我的看法就不同。別忘了,我只聽到你的片面之詞,說有這麼一個人在鄉村俱樂部工作。」

  「不,先生,」安迪急道,「不是這樣的,因為——」

  「總之,」諾頓故意提高聲調壓過他,「讓我們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件事好嗎?假定——只是假定——假定真有這麼一個叫布勞契的傢伙。」

  「布拉契。」安迪連忙道。

  「好吧,布拉契,就說他是湯米在羅德島監獄的牢友。非常可能他已經出獄了,很好。我們甚至不知道他和湯米關在一起時,已經關在牢裡多久了?只知道他應該坐六至十二年的牢。」

  「不,我們不知道他關了多久,但湯米說他一向表現很差,我想他很有可能還在獄中。即使他被放出來,監獄一定會留下他的地址、他親人的名字——」

  「從這兩個資料幾乎都不可能查得出任何結果。」

  安迪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脫口而出:「但這總是個機會吧?不是嗎?」

  「是的,當然。所以,讓我們假設真有這麼一個布拉契存在,而且仍然關在羅德島監獄裡。如果我們拿這件事去問他,他會有什麼反應?他難道會馬上跪下來,兩眼往上一翻說:『是我幹的!我幹的!判我無期徒刑吧!』」

  「你怎麼這麼遲鈍?」安迪說。他的聲音很低,老柴士特幾乎聽不清,不過他清清楚楚聽到典獄長的話。

  「什麼?你說我什麼?」

  「遲鈍!」安迪嚷著,「是故意的嗎?」

  「杜佛尼,你已經浪費我五分鐘的時間了,不,七分鐘,我今天忙得很,我看我們的談話就到此為止吧——」

  「高爾夫球俱樂部也會有舊出勤紀錄,你沒想到嗎?」安迪喊道,「他們一定還保留了報稅單、失業救濟金申請表等各種檔案,上面都會有他的名字。這件事才發生了不過十五年,他們一定還記得他!他們會記得布拉契的。湯米可以作證布拉契說過這些話,而鄉村俱樂部的經理也可以出面作證布拉契確實在那兒工作過。我可以要求重新開庭!我可以——」

  「警衛!警衛!把這個人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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