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斯蒂芬·金 > 肖申克的救贖 | 上頁 下頁


  接下來那個星期日,安迪在運動場上又走向我。他的樣子慘不忍睹,下嘴唇腫得像香腸,右眼也腫得張不開,臉頰有一連串刮傷。他又跟那些「姊妹」起衝突了,但他從來不提這件事。「多謝你的工具。」他說,說完便走了。

  我好奇地看著他。他走了幾步,在地上看見什麼東西,彎下腰去撿起來。那是塊小石頭。囚衣是沒有口袋的(惟有擔任技工的囚犯在工作場合中穿的工作服例外),但是總有辦法可想,因此那塊小石頭消失在安迪的袖子中,而且一直沒有掉下來,手法真叫人佩服……我也很佩服他,儘管他碰到不少麻煩,還是繼續過他的日子,但世界上其他成千上萬的人卻辦不到,他們不願意或沒有能力這麼做,其中許多人根本沒有被關在牢裡,卻還是不懂得過日子。我還注意到,儘管安迪的臉孔透露出他碰到麻煩了,但是他的雙手仍然乾淨得一如往常,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齊齊的。

  接下來六個月,我甚少看見他。安迪有好一陣子都被單獨關在禁閉室裡。

  說到這裡,我想先談談關於「姊妹」的一些事情。

  這類人有許多不同的名稱,像「公牛怪胎」或「牢房蘇茜」等等——最近流行的說法是「殺手皇后」,但在肖申克,大家總是稱他們為「姊妹」。我不知道為什麼,不過除了名稱不同之外,我猜其他沒有什麼不一樣。

  大多數人對監獄中發生雞奸早已見怪不怪了,或許只有一些新進犯人除外,尤其是那些不幸長得苗條俊秀、又缺乏警覺的年輕犯人。但是同性戀和異性戀一樣,也有幾百種不同的形式。有的人因為無法忍受無性的生活,因此在獄中轉而結交男人,免得自己發瘋。通常接下來原本是異性戀的兩個男人之間就會有某種安排,雖然我常常懷疑,當他們有朝一日回到妻子和女友身邊時,是否真能像自己所說的一樣恢復為異性戀者。

  也有一些人在獄中「轉變」性傾向。現在流行的說法是,他們變成同性戀者,或是「出櫃」了。而這些男同性戀者大多數扮演女性的角色,而且大受歡迎。

  於是就有了這群「姊妹」。

  他們之於監獄這個小型社會,就好像強暴犯之於牆外的大型社會一樣。他們往往是罪大惡極的長期犯,而他們的獵物則是一些年輕、瘦弱和沒經驗的囚犯……或者,就安迪的情況而言,看起來很柔弱的囚犯。淋浴間、洗衣機後面的狹窄通道,有時候甚至醫務室,都成為他們的狩獵場。其中不止一次,強暴案也發生于禮堂後面只有衣櫥大小的電影放映室中。很多時候,他們其實不必使用暴力也可以得逞,因為入獄後轉為同性戀的囚犯似乎總是會迷上其中一位「姊妹」,就好像十來歲的少女迷戀明星或歌星偶像一樣。但是對這些姊妹而言,其中的樂趣正在於使用暴力……而我猜這部分永遠都不會改變。

  由於安迪長得比較矮小,生就一張俊臉,或許也因為他那特有的泰然自若的神態,他一進來就被那批姊妹看上了。如果我說的是童話故事,我會告訴你安迪一直奮勇抵抗,直到他們罷手為止。我很希望能這麼說,但我不能。監獄原本就不是童話世界。

  第一次出事是在他加入我們肖申克快樂家庭還不到三天的時候,在浴室裡。就我所知,那次只是一連串的挑逗和侮辱。那些人喜歡在採取真正的行動前,先捉弄一下獵物,就像胡狼想測試看獵物是否真的像外表那麼軟弱。

  安迪狠狠反擊,而且把那個叫博格斯·戴蒙德的大塊頭嘴唇給打裂了,警衛及時沖進來,才制止住雙方進一步的動作,但博格斯發誓非逮到安迪不可,他果然說到做到。

  第二次則發生在洗衣房後面。多年來,那條狹長肮髒的通道發生了不少事情,警衛全都知道,卻放任不管。那裡很暗,散置著一袋袋洗衣劑、漂白劑和一桶桶HexliteHexlite為複合材料界巨頭——美國赫氏公司(Hexcel)的一個商標。催化劑,如果你的手是幹的,碰到也不會怎麼樣,但是如果弄濕了,這些化學藥劑就會像電池的酸液一樣害你送命。監獄的警衛都不喜歡來這裡,也警誡新人不要到這兒來,因為如果被囚犯困在這個地方,你可沒有後退之路,連搏鬥的空間都不夠。

  博格斯當時不在場,但從一九二二年起便在洗衣房當工頭的亨利·拜克告訴我,博格斯的四個朋友都在那兒。安迪起先手裡拿著一碗Hexlite ,讓他們不敢靠近,他威脅著如果他們再走近一步,就要把催化劑往他們的眼睛丟過去。但是安迪往後退時,不小心跌倒了,結果他們就一擁而上。

  我想「輪暴」這個名詞的意義是永遠不會改變的,那正是這四姊妹對他做的事。他們把安迪按在齒輪箱上,拿著螺絲起子對準他的太陽穴,逼他就範。被強暴後會有一點傷口,但不是太嚴重。你問,這是我的經驗之談嗎?——但願並非如此。之後你會流幾天血,如果不希望有些無聊小丑問你是不是月經來了,就在褲子裡多墊幾張衛生紙。通常血流個兩、三天就停了,除非他們用更不自然的方式對待你。不過雖然身體沒有什麼大損傷,強暴終歸是強暴,事後你照鏡子瞧自己的臉時,會想到日後該怎麼看待自己。

  安迪孤獨地經歷了這些事情,就像他在那段日子裡,孤零零地經歷了其他所有事情一樣。他一定就像之前許多人那樣,得到了這個結論:要對付這群姊妹只有兩種方法,要不就是力拼之後不敵,要不就是從一開始就認了。

  他決定跟他們力拼。當博格斯和兩個同黨一星期後尾隨安迪時,安迪猛烈還擊,當時厄尼剛好在附近。根據厄尼的說法,博格斯當時說:「我聽說你已破身了。」安迪打破了一個叫盧斯特的傢伙的鼻子,那傢伙是個粗壯的農夫,因為打死繼女而被關進牢中。我很樂於告訴你,他後來死在這裡。

  他們三個人聯手制伏他,輪流強暴他,之後再強迫安迪跪下來。博格斯站在他面前,他那時有一把珍珠柄的剃刀,刀柄上刻了「戴蒙德珍珠」的字樣。他打開剃刀說:「我現在要解開拉鍊啦,男人先生,我要你咽下什麼東西,你就得給我咽下。等你咽完了我給你的東西,你就得咽下盧斯特的東西,你把他的鼻子打破了,應該要對他有所補償。」

  安迪說:「如果你把任何東西塞進我的嘴裡,你就會失掉那個東西。」

  厄尼說,博格斯看著安迪,以為他瘋了。

  「不對,」他慢慢對著安迪說,好像安迪是個笨孩子,「你沒聽懂我說的話。如果你膽敢這樣做的話,我會把這柄八英寸長的玩意從你耳朵全插進去,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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