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迪恩·孔茨 > 唯一生還者 | 上頁 下頁
六〇


  「只有一個問題,你開的這部車——為什麼你想知道是誰的?」

  喬說:「有幾個令人討厭的混蛋在找我,如果他們找到我,我不希望只因我使用了原車主的車,使得無辜的人捲入是非之中。」

  「老兄,整個世界都已經在是非之中了,你沒注意到嗎?」那人說完就掛上電話。

  除了書店那個條子外,其餘這些藏匿並保護杜蘿絲的人,都不是專家。他們資源有限,無法與替鐵克諾公司的惡棍相比,他們是思慮縝密,聰明睿智的業餘好手,有足夠的能力玩這一場遊戲。

  往聖塔莫妮卡的路上,喬想到那一排書的時候,一個名字浮現在他腦海——詹亨利。

  詹亨利,又怎麼樣?

  他想到詹亨利的成名作之一《轉動的螺絲釘》。可說是最有名的鬼故事。

  鬼!

  那無法以常理來解釋的油燈燈焰,鬧鐘閃動的數字,以及銅盤無端的叮噹響,現在似乎都能連貫起來了。當他回憶這些景象時,很容易就想到他們超自然的物質。

  雖然喬知道,是他自己的想像力加深了他的記憶。

  喬也還記得,當他匆忙上樓,卻瞭解那一聲獵槍的槍響時,走廊裡的吊燈忽明忽滅。在那接踵而來的可怕混亂之中,他已忘了這些詭異的細節。

  現在,他想起舊日電影及電視節目中無數次降神會時的景象,開啟我們這個世界與靈界之間這道門的象徵,都是以電燈的明滅及燭焰的消長來表示的。

  鬼!

  這簡直是荒謬的臆測,甚至比荒謬更糟,簡直是瘋了。

  這世上根本沒有鬼嘛。

  但他又想起另一件令人不安的事,那是發生在他離開戴家的時候。他逃離廚房,身後是濃煙烈火及煙霧警報器的響聲,沿著走廊到達門口,伸手握門把時,他覺得身後一陣冷風吹過,令他毛骨悚然,一股涼意鑽進背脊,直透腦門。然後他穿過門廊,完全忘了自己是如何開啟那扇門的。

  起初他思考這件事時,還會覺得其中似乎別有蹊蹺,可是若以質疑的眼光看待此事,一切又會變得毫無意義。

  沒錯,如果他覺得背後有什麼東西的話,應該是烈焰的高溫,而不是刺骨的涼意。還有,這股涼意是他從未感受過的,它不是那種四處散播的寒冷,而是像冰錐的尖端,更像是冰冷的針尖刺入脊椎骨一般。

  可是這只是他個人主觀的感覺,並不是以一個記者的素養來觀察的實際現象。當時他是在極度恐慌的情況下,自然會感覺到許多不可思議的現象。這不過是在混亂時的正常心理反應。至於他將手放在門把上,並且發現自己已穿過門廊的這幾秒空白記憶……呃,那也很容易以恐慌、以亂,或是以動物求生的本能,所發出的盲目力量來解釋。

  不是鬼!

  安息吧,詹亨利。

  當他經過聖塔莫妮卡住海邊去的時候,喬短暫地擁抱了迷信,然後又鬆開,激情轉眼消逝,重新恢復理性。

  然而關於鬼魂的概念,喬仍然認為是有某種含義的,他有種預感,最後他必會從這些超自然現象中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一個可以證明的理論,就像詹亨利連細微末節都不放過的文章結構一樣合乎邏輯。

  一根冰燈,刺進脊椎中央的灰色組織,一支注射器,快速注進冰涼的……某種東西。

  樊羅拉在她從早餐桌起身,拿出那架攝影機之前,是否感覺到那根鬼針?

  戴氏夫婦也感覺到了嗎?

  那麼麗莎呢?

  難道白帝洛機長在解除自動駕駛,並毆擊副機長的臉,然後平靜地駕著三五三號班機撞向地表之前,也感覺到了嗎?

  也許不是鬼魂,而且某種和邪惡精靈一樣恐怖而且惡毒,來自地獄的……某種鬼魂的近親。

  當喬離太平洋只剩兩條街時,行動電話響了。「好,右轉上海岸公路,繼續開,直到你再次聽到我們講話為止。」

  夕陽已開始西沉,海面閃耀著餘暉。

  到馬裡布時電話又響了,指示他轉彎到一家位於絕壁上,可以俯瞰太平洋的「海邊的聖他非」餐廳。

  「將電話留在駕駛座旁邊,把車交給侍者,他知道你是誰,是以你的名字訂的位。」對方說完,再次掛斷電話。

  只見那位拉丁美洲高的待者,比任何拉丁美洲裔的明星都要來得英俊,正如電話上那人所說,這侍者正在等著他,也沒給他取車卡。

  「海邊的聖地非」的內部裝潢,看得出來花了不少錢。

  喬敏感發覺自己的一身打扮,和這裡的格調實在不相稱。他從離開科羅拉多之後,已經十二個小時未曾修過面。那件燈心絨的夾克因為先前淋過雨,現在變得皺巴巴一付很破舊的樣子,而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個落魄的流浪漢,或剛喝過酒的醉鬼。

  話說年輕的女老闆和任何一個漂亮的女明星比起來可謂不逞多讓。只見她四處穿梭遞送餐點,大概也是在等待被發掘的一天,好能一舉成名,榮登奧斯卡寶座吧。她對喬邋遢的外表一點也不在意,還引導他到窗邊的一個雙人座。

  「你的同伴會晚點來,」女老闆說,顯然她指的是黛咪。

  「她請你自個兒先用餐,稍後她會過來。」

  喬實在不喜歡事情是這樣發展的,他急切地想和蘿絲連系上,急切地想知道她會告訴他什麼——急切地想要找到妮娜。

  但他仍得依他們的遊戲規則在玩,「好的,謝謝。」

  點過餐後,喬走到洗手間去。他有點不敢面對鏡子裡的自己。滿臉的胡渣,看起來活像個通緝犯。洗了一下手臉,梳了梳頭發,可是看起來仍然不像該坐在靠窗位置的人。

  靠著椅子,啜飲著冰啤酒,喬打量了一下周圍的客人,有些還是頗為知名之士。

  喬舒適地享用晚餐,每樣東西都可口極了。

  喬邊吃邊注意四周的客人,包括那些不是太有名,但因為漂亮迷人,通常會在戲裡軋一腳的小明星。

  餐後還有芒果布丁和冰淇淋,喬驚訝地發現,觀察別人是一件很享受的事。他和蜜雪兒曾花了整個下午的時間四處閒逛,享受徒步之樂。但過去一年,他從未對其他人發生興趣,他只在乎他自己,和他的痛苦。

  現在知道妮娜還活著,並且抱著找到她的期待心理,已使喬逐漸脫離之前封閉的自我世界,回到現實生活中。

  一個黑人婦女,招呼兩位客人到附近的桌子就座。

  這兩位客人身穿黑色長褲,白色絲質襯衫,以及軟皮夾克。較年長的那個,年約有四十歲,有一雙巨大而憂傷的眼睛。他那嘴豐潤得可以去拍露華濃的廣告,長得夠英俊,也可以當一名侍者,除了他有一個長年酗酒而變紅了的鼻子。

  還有他那張永遠沒辦法完全合攏的嘴,給人一種懶散的印象。

  他那個藍眼的同伴,看起來比他小十歲,有一張粉紅的瞼。嘴角掛著一抹他無法控制的神經質微笑,似乎是長期對自己的不確定感所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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