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迪恩·孔茨 > 唯一生還者 | 上頁 下頁
五八


  你收了錢放送你桌子的抽屜裡,而我則開著速霸陸到我要去的地方,只是在西邊的某個地方而已。我自己有車,但他們裝了追蹤器在我車上,而我不想被跟蹤。我會把車丟在某個地方,然後明天打電話通知你,你再把它開回來。所以整個來龍去脈,就是你把最便宜的車用兩千元一天的價格租出去,而且還免稅。最壞也不過是我沒打電話,但你還是拿到了錢,然後車子報遺失。「

  費屈拿著喬的駕照在手上轉了又轉,「如果有人來問我,為什麼讓你單獨試車,而且拿的還是你駕照影本?」

  「我看外頭那傢伙一臉老實相,」喬教費屈該怎麼說:「你就說正好分不開身。因為在等一通客戶的電話,而那客戶稍早來過,要買最貴的車。你可不想錯過這筆買賣。」

  「你什麼都算計好了。」費屈說。

  他的態度轉變了,這位懶洋洋臉上堆著笑容的推銷員,忽然像是脫胎換骨般勤快起來。

  他走到影印機旁,打開電源。

  但喬覺得費屈仍舉棋未定。「事實上,簡先生,就算他們過來問你幾個問題,他們也不能對你怎樣——他們也不想惹麻煩。」

  「你在做毒品買賣?」費屈開門見山的問。

  「不是。」

  「因為我最恨販毒的人。」

  「我也是。」

  「摧殘我們的孩子,摧殘我們的國家。」

  「舉雙手同意。」

  費屈朝窗外看了一眼間:「他們是條子嗎?」

  「不是真條子。」

  「因為我支持條子,這些日子他們很辛苦。當最大的罪犯竟是我們自己所選出來的官僚時,他們還要試著維持法律。」

  喬搖著頭說:「這些不像是你所聽說過的任何警察。」

  費屈想了想,「你回答的很老實。」

  「我是盡可能的對你說真話,但我在趕時間。他們也許認為我在這裡打電話叫技工或拖吊車之類的。如果我能得到那輛速霸陸,我現在就要。要趕在他們還沒搞清楚我到底在幹什麼之前。」

  「實際上——是的。」

  「你知道為什麼毒品氾濫?」費屈說:「因為半數以上的現任政客被收買,讓他們坐大。還有,這些混蛋有一大票是自己吸毒,所以坐視不管。」

  喬沒搭腔,深怕自己會說錯話。因為他不知道費屈的怒氣來自何處。他如果不小心說錯話,很可能會突然之間被視為敵人。

  簡費屈皺著眉將喬的駕照拿去影印。他把那薄薄的卡片還給喬,喬立刻將它塞進皮夾。

  費屈又看著桌上的鈔票,他似乎對是否要合作感到困擾——不僅是怕惹麻煩,而且是道德層面。事實上,他是關心喬。最後,他歎口氣,拉開抽屜將那兩千元放進去,他從另一個抽屈,拿出一組鑰匙遞給喬。

  「車在哪裡?」

  費屈指著窗外那部車說:「半個小時之後,我可能打電話報失竊,為了保護我自己。」

  「我瞭解,運氣好的話,那時我已經到達要去的地方了。」

  「見鬼,別擔心,他們才不會去找。你可以用一個星期都不會被找到。」

  「簡先生,我會打電話給你,告訴你我把它留在哪裡。」

  「我希望你會,」當喬拉開門的時候,費屈說:「喬卡特先生,你相信所有的事情都有一個終結嗎?」

  喬在門檻處停下腳步,「你說什麼?」

  脫胎換骨之後的簡費屈,突然變得嚴肅。他有一雙很奇特的眼睛,完全不像先前的那一隻——眼中沒有怒火,只有哀愁。「我們生命時間的終結,這個混亂世界的終結。所有一切,突然之間就像一張被蛀蝕了的舊地毯,被卷起來整個丟棄。」

  「我想,總有一天它會結束的。」喬說。

  「不是有一天,很快就會來臨了。你不覺得如今是非顛倒嗎?我們已經不知他們有何區別了。」

  「沒錯。」

  「你是否會在午夜夢回時感覺到它的來臨?像是千丈怒濤向我們湧來,漆黑冰冷,橫掃一切?」

  「嗯,」喬誠心地輕聲回答,「是的,午夜夢回時分,我經常感覺到它。」

  在夢中吞沒喬的海嘯,是自然的生理現象,但是,失去家人的悲痛,猶如排山倒海的浪濤,遮掩了星辰,使他見不到未來。他經常比任何人都渴望自己真能逐波而去。

  喬可以感到費屈正深陷于某種道德厭倦感之中,他也渴望著天啟日的來臨。喬驚訝地發現,這股憂傷的情緒,自然居然是跟一個汽車推銷員這樣共同莫名分享著。

  這個發現,使喬感到困擾,因為這種對世界末日的期盼,是極度的心智不正常及反社會。他自己才克服了萬難,逐漸從這種病態之中恢復過來。喬現在擔心這種黑色的思想,是否會在社會上蔓延。

  費屈說:「他們使我害怕,」他回到椅子裡,將腳擱在桌上,看電視轉播的棒球賽,「你最好現在就走。」

  喬頸背的汗毛直豎,他步出房間,直直走向黃色的速霸陸。

  對街巴士站的男人顯得很不耐煩,只見他左顧右盼,就像誤點的公車讓他等得冒火似的。速霸陸的車一觸即發,方向盤抖動的程度尚好,椅套已破舊多時,一股松木的芳香劑掩蓋不住雪茄煙的陳年酸味。

  喬連看都懶得看一眼跟蹤的那傢伙,就將車駛出停車場,他向右轉,經過他的喜美一路朝街上駛去。露營車仍停在那裡,當喬來到十字路口時,那裡並沒有紅綠燈。他減慢車速,但沒等它完全停穩,就重重地一踩油門向前飆去。

  從後視鏡裡,喬看到那人匆匆地從巴士站跑向露營車,而露營車此時已倒車到街上了。沒有記號發射器的指引,他們只好以目視接觸,冒險地近距離跟蹤。距離近到行蹤都暴露了還不自知。

  開了近四裡路,喬終於在一個十字路口甩掉了他們。當他超速闖過一個黃燈之後,燈號變紅,那輛露營車想跟進時,已被綠燈方向的車潮所阻。喬只聽到尖稅的刹車聲壓過了速霸陸的引擎聲。

  二十分鐘後,喬把速霸陸棄置在洛杉礬大學附近的街上,步行到約會地點和黛眯見面。

  咖啡店的生意很好,從敞開的大門飄出異國風味的啤酒香,獨唱的吉他手正彈奏著曲子,雖然調子一再重複,但人們仍沉醉其中。

  喬本想在對街先觀察一下約會的地步,可是由於他來得太晚而作罷。六點過兩分,他依指示站在咖啡屋外面入口的右側,等待有人跟他接觸。

  在街上嘈雜的車聲和吉他聲中,他聽到一陣細微的叮響聲。說不出什麼理由,這讓喬突然有所驚覺,他緊張地四下找尋聲音的來源。

  門上懸掛著一串風鈴,是用至少二十支不同大小和材質的湯匙所組成,它們在微風中,互相撞擊出聲響。就像一個淘氣的兒時玩伴,記憶在深邃的往事花園中,忽隱忽現地在挪揄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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