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迪恩·孔茨 > 唯一生還者 | 上頁 下頁 |
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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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芭拉下了車,朝他奔來,兩臂緊緊環抱著喬。「你是個可愛的男人,喬本特。」 喬也回抱著她,但一語不發。他想起當芭芭拉逼迫他放棄妮娜可能活著的想法時,他曾多麼惡劣地想揍她。現在他對自己當時的想法感到羞愧,一種羞恥和不安——但他也為她的友情所感動。這比他第一次按她家門鈴時所想像的,更有意義。 「我怎麼會在短短幾小時內就那麼瞭解你?」她說:「我覺得你就像是自己的兒子一樣。」然後她再度離他而去。當她遠離之後,喬在車內從後視鏡中看著那逐漸變小的車影,直到它消失。 喬全身濕透了的開回丹佛市,一路上根本不理會速度限制,交替著使用暖氣和空調,想要烘乾自己的衣服。一種即將能找到妮娜的希望,讓他熱血沸騰。 雖然他曾對芭芭拉做了一些承諾,但有件事,在這詭譎多變的世界裡,似乎是絕對正確的,那就是:妮娜還活著,活在某個地方。她像一道溫暖的光,照在他皮膚上,這是肉眼所無法偵測到的光譜,就像紅外線和紫外線一樣。雖然他看不見她,但卻能感覺到她在這世界閃閃發光。 這與那些預感完全不同,這個希望是操在他手裡,而不只是虛無的幻想而已。 一年多來,每當他偶爾興奮時,隨之而來的一股內疚與悲痛,馬上就會使他情緒跌落穀底。就算他找到了妮娜,他也沒辦法得回蜜雪兒和克莉絲。她們一去不回了,如果他為妮娜的生還高興過了頭,是不是太鐵石心腸了。 他來到科羅拉多,原先的只是單純想瞭解事實的真相,不過現在這股動力已轉變成尋找他的小女兒了。可想而知,此刻他內心的狂亂,是無法度量的。在丹佛市的國際機場,喬還了車,取回他簽了名的信用卡簽帳單。在他所搭班機預定起飛時間之前五十分鐘,他又回到了航空站。 他餓昏了,從前一晚去樊家,吃了兩個起士漢堡,和一條巧克力棒,然後又在梅茜家吃了兩塊點心之外,他什麼也沒吃。 在航空站裡,他找到一家最近的餐廳,點了一份三明治和薯條,還叫了一瓶海尼根啤酒。 他從未吃過如此美味的一頓,自從去年八月以來,這是他第一次把食物吃光,而且吃得如此津津有味。離登機還有二十多分鐘,他突然轉向男洗手間,一陣想要嘔吐的感覺。 等他進了廁所,鎖上門後,那陣噁心的感覺也過去了。他沒真正嘔吐,只是背靠著門哭泣起來。 他已有好幾個月沒哭過了,也許是想到或許可以再見到妮娜吧。也或者是他潛意識害怕永遠找不到她,或再度失去她,也或許是他為蜜雪兒和克莉絲而重啟悲懷,也可能是他知道了太多飛機事故的幕後,大多駭人聽聞的細節。 現在他已是騎虎難下了,只能重新控制住自己;若他乃一直在興奮與絕望之間擺蕩,他自知對尋找那兩個人是毫無助益的。喬紅著臉,但情緒已恢復平靜,在最後一刻,他登上了往洛杉磯的飛機。 當飛機起飛時,喬忽然覺得好像心臟在耳際響起一種空洞的聲音,一種下樓的腳步聲,他緊抓著扶手,似乎他會頭先看地似的向前僕倒。 飛往丹佛市時,他一點也不怕。但此刻,他卻處於恐懼之中。往東而去時的理由,他是欣然迎接死神。因為活得比家人久,是一種負擔,死反而是種解脫——但現在,往西飛回的動力,他有無數理由必須活下去。 甚至當機身已呈平穩時,他仍焦躁不安。他動不動就會想到,其中一個駕駛員對另一個說:「我們在錄音嗎?」 因為白帝洛機長在喬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他乾脆從夾克的裡層口袋內抽出那三張摺疊的紙。所謂溫故知新,也許他能發現以前所疏忽掉的一些事情。 飛機有三分之一的座位空著,喬的座位靠窗,中間位子沒人坐,因此得以享有隱私的空間。 一位空服員應他的要求,拿來一支筆和一本記事簿。當他讀完抄錄本時,他將白帝洛機長的對話,單獨分離出來,抄在記事本上。和副機長孫維特逐漸慌亂的情況分開,並刪掉芭芭拉所描述的聲音和注腳,也許可以發現機長的話裡有什麼不同,要不然是很難集中注意力的。 當喬完成之後,他將手抄本放回外套口袋中,然後閱讀記事簿上的內容。 「他們其中一個叫鮑路易博士。」 「他們其中一個叫藍凱斯博士。」 「他們對我做了很不好的事。」 「他們糟蹋我。」 「阻止他們。」 「我們正在錄音嗎?」 「叫他們停止傷害我。」 「我們正在錄音嗎?」 「阻止他們,要不然我一有機會……當我一有機會,我會殺掉每一個人,每一個人。我一定會這麼做的,殺掉每一個人,我很高興。」 「這真有趣。」 「呵呵呵,我們上路了,藍博士、鮑博士,我們上路了。」 「呵呵呵,我們正在錄音嗎?」 「我們正在錄音嗎?」 「喔!哇!」 「噢!耶!」 「現在你看看。」 「酷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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