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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約翰尼從他肩上望過去,可以看到一切。弗蘭克·杜德靠在抽水馬桶上。他赤身裸體,只披著一件閃亮的黑雨衣,雨衣的黑帽子(劊子手的帽子,約翰尼濛濛隆隆地想)耷拉在馬桶蓋上。像平平的黑豆莢。他割斷了自己的喉嚨——約翰尼本以為這是不可能的。臉盆邊有一盒剃刀刀片。地板上有一個刀片,嚇人地閃著光,刀片上佈滿血滴。從他割斷的頸靜脈和頸動脈噴出的血濺得到處都是。耷拉在地板上的雨衣濺上了一大片血。淋浴簾子上印著打傘的鴨子,也沾滿了血。天花板上也沾滿了血。

  弗蘭克·杜德脖子上系著一塊牌子,上面用口紅寫著:「我坦白。」

  約翰尼頭疼得再也受不了了。他伸出手,扶住門框。

  他混亂地想,他看見我時就知道了,知道完蛋了。回到家。他就自殺了。

  他眼前直冒金星。

  上帝給了你多麼奇異的才能啊,約翰尼。

  我但白。

  「約翰尼?」

  聲音很遙遠。

  「約翰尼,你沒事……」

  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很好。如果他根本就沒從昏迷中醒來,那就更好了。那就沒有這些煩惱了。他還有機會。

  「——約翰尼——」

  弗蘭克·杜德走到這兒,設法割斷了自己的脖子,同時外面狂風怒號,仿佛地獄一般。十二年前的那個冬天,地下室的管道凍裂了,水一直淹到天花板,那種可怕的情景和現在一樣。

  當時他相信自己喊叫起來,但事後卻無法確信。也許他只是在心裡喊叫。但他想要喊叫,想要喊出心中所有的恐懼。憐憫和折磨。

  然後他跌入黑暗中,很慶倖自己跌人其中。約翰尼昏了過去。

  第20章

  《紐約時報》1975年12月19 日報道

  緬因州的通靈者在勘查了犯罪現場後領著警長來到殺手家(本報專電)

  波奈爾的約翰·史密斯可能並不是一位通靈者,但誰也無法說服緬因州羅克堡的喬治·伯曼警長相信這一點。在六次謀殺案後,伯曼警長感到絕望,打電話給史密斯先生,請他到羅克堡來幫幫忙。今年早些時候,史密斯先生在昏迷了五十五個月後醒來時曾受到廣泛的關注,《內幕》週刊指責他是個騙子,但在昨天的記者招待會上,伯曼警長只肯說:「在緬因州,我們對那些紐約記者的看法不很感興趣。」

  伯曼警長說,第六次謀殺案的犯罪現場在鎮公園,史密斯先生手腳著地在那裡爬了一圈。他站起來後,手腳輕度凍傷,知道了殺手的名字——警長的助手弗蘭克·杜德,五年來,他的工資一直由警長本人支付。

  今年早些時候,史密斯先生在本地引起爭論,那時他在意念中感到他的醫生的房子著火了。後來證明這意念是真的。在隨後的一次記者招待會上,一位記者向他挑戰……

  在1975年12月24日《新聞週刊》的第41頁上:

  新胡爾可斯

  自從彼得·胡爾柯斯之後,這可能是第一個真正的通靈者,胡爾柯斯出生在德國,他摸摸別人的手、銀器或手袋裡的東西後,就能回答有關他們私生活的所有問題。約翰·史密斯是一個羞怯隨和的年輕人;出生在緬因州中南部的波奈爾鎮。今年早些時候,他從四年多的昏迷中醒來,那是一次車禍導致的(見照片)。據負責治療的山姆·魏澤克醫生說,史密斯「恢復得非常快」,今天,他正從輕度凍傷和四小時的昏迷中恢復過來,在破了一樁長期末破的謀殺案後

  12月27日,1975

  親愛的莎拉:

  今天下午剛收到你的來信,我和爸爸都非常高興。我一切都好,你不用擔心了,好嗎?但我還是要感謝你的關心。報紙誇大了「凍傷」。其實只不過是我左手三個手指頭上的一點兒小傷。至於昏迷,只不過是因為「情緒太激動了」,魏澤克這麼說。是的,他親自趕來,一定要開車送我去波特蘭德的醫院。看著他在醫院的所作所為,真是非常有意思〕他逼著他們給我一間診室和一台腦電圖儀,以及操作儀器的技術員。 他說沒有發現腦損傷的跡象。他想要做一系列的檢驗,有的聽上去像宗教殘破所似的---異教徒,快皈依吧,否則我們要再進行一次心肺透視! (哈哈,你還在吸可卡因嗎、寶貝?)但是,我還是拒絕了再做檢查。爸爸對此非常生氣,認為這和我母親拒絕治療高血壓是一樣性質的。爸爸不明白,如果魏澤克真的發現了什麼,他對此將無能為力。

  是的,我讀了新聞週刊上的文章,我的那張照片是在招待會上拍的,只是做了些技術處理。我那樣子可不敢恭維,是嗎?哈哈!天哪,我希望他們沒有登那篇報道,包裹,明信片和信又開始寄來了。我一概不看,原封不動地寄回去,他們太可憐了,充滿了太多的希望和仇恨,信仰和不信,使我想起我母親。

  我不想顯得鬱鬱寡歡,這一切並不那麼糟,但我不想靠特異功能為生,我不想四處旅行或上電視(NBC的記者不知怎麼搞到我的電話號,問我願不願上「卡爾遜表演節目」(這主意很不錯,是嗎?唐。裡克勒斯可以侮辱某些人,某些小明星可以給我看她們的夜壺,我可以做出一些預言),我不想做這類愚蠢的事情。我只希望重回克利維斯·米爾斯中學,成為一位默默無聞的英語教師,把我的特異功能留著為橄欖球運動員鼓氣用。

  就這些事了。希望你、瓦爾特和丹尼聖誕節快樂,並在明年的大選中好運氣,很高興聽說你丈夫明年競選州議員,但是莎拉,祝你好運一1976年看來對共和黨並不太妙。

  我爸爸要我向你問好,並感謝你寄來的丹尼的照片,丹尼給他留下很深的印象。我也要向你問好。感謝你的來信和你誤置的關心(誤置,但很歡迎)。我很好,盼望著重過正常的生活。

  愛你的 約翰尼

  又,寶貝,最後一次勸告你,別吸可卡因了。

  12月29日,1975

  親愛的約翰尼:

  我認為這是我十六年管理學校以來最難寫,最痛苦的一封信——不僅因為你是我的好朋友,而且因為你是一個好教師。沒有必要拐彎抹角,所以我就直說吧。

  昨天晚上,校董事會舉行了一次特別會議(這是應兩個董事會成員的要求而舉行的,我不說他們的名字,但你在這裡教書時他們就在董事會裡了,我想你能猜出他們的名字),他們進行了投票,五票贊成,兩票反對,決定撤銷跟你的合同。理由是:你太容易引起爭議了,很難成為一個好教師。我非常憤怒,差,點兒辭職了。如果不是因為莫琳和孩子們的緣故,我真會辭職的。這麼違約真是太肮髒卑鄙了。

  我這麼跟他們說了,但毫無作用。他們只看到你的照片上了《新聞週刊》。《紐約時報》以及全國新聞廣播網。大有爭議引五個保守的老人,他們更關心頭髮的長度而不是課本,更關心誰在抽煙而不是改良學校的設備。

  我向全體董事會成員寫了一封措辭激烈的抗議書,通過努力,我相信能說服歐文·芬格德。但是,要讓那五個老人改變主意,這是不可能的。

  我最真誠的忠告就是你去找個律師,約翰尼。你簽了合同,我相信你能讓他們付你全部工資,不管你進沒進克利維斯·米爾斯中學的教室。當你想說話時,請給我打電話。

  我真心地向你道歉。

  你的朋友 戴維·皮爾森

  約翰尼站在信箱邊,難以置信地看著手裡的戴維的信。這是1975年最後一天,天氣晴朗而寒冷。他鼻子呼出的氣都成了白霧。

  「臭狗屎,」他低聲說,「噢,人哪,都是臭狗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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