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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他沒有權利說什麼!」約翰尼喊道,全身顫抖。「再見!」他砰地掛斷電話,迅速離開放電話的角落,好像這就能阻止它再次響起。他感到太陽穴開始疼起來。也許我應該給他在加利福尼亞的母親打個電話,他想道,告訴她她的小兒子在哪裡,告訴她跟他聯繫。以牙還牙。

  相反,他在電話桌抽屜裡找到電話簿,找到山姆在班戈爾的辦公室電話號,撥打起來。電話另一頭一響,就立即掛上電話,再次感到很害怕。為什麼山姆要這麼做呢?到底為什麼呢?

  他不由自主地看著聖誕樹。

  還是過去的那些裝飾品。他們再次把它們從閣樓上拖下來,從紙袋中再拿出來掛上,這是前天晚上的事。聖誕樹裝飾品很可笑。隨著一個人的成長,許多東西都發生了變化,很少有東西既適合兒童又適合成人。小時候的衣服捐給了救世軍,唐老鴨表的主發條壞了,小牛仔靴穿破了,你自己動手做的皮包被更加好的代替了,你的玩具汽車和自行車換成了成人玩具——汽車。網球拍等等。你只留下很少的東西:幾本書,一塊吉祥金市,或一本集郵冊。

  還有你父母屋裡的聖誕樹裝飾品。

  年復一年,同樣的有缺口的小天使,同樣的一些玻璃球,還有放聖誕樹的架子。約翰尼邊按太陽穴邊想,有時,如果你完全忘掉了這些童年的東西,也許更好。那些讓你激動的書再也不會有同樣的影響了,吉祥金市並沒有使你擺脫日常生活中的煩惱。當你看著裝飾品時,就想起以前有位母親指揮著向樹上放裝飾品,想起今年只有你們兩人,因為你母親發瘋死了,但聖誕樹裝飾品仍在這兒。人們不是說在聖誕節自殺的人特別多嗎?天哪!這不足為奇。

  上帝給了你多大的力量啊,約翰尼。

  的確如此,上帝是個非常容易相處的人。他把我從一輛出租汽車的擋風玻璃撞了出去,折斷了腿,昏迷了將近五年,死了三個人。我愛的姑娘嫁了人。她和一個律師生了個孩子,這孩子本來應該是我的,她丈夫拼命想去華盛頓從政。如果我連續站幾個小時,兩腿就會劇痛。上帝真能開玩笑,連這些聖誕樹上的玻璃球都比我長壽。真是個絕妙的世界,上帝真能幹。越戰時期,他應該站在我們一邊,因為自古以來就一直是這樣的。

  他有工作讓你做,約翰尼。

  讓我幫助一個狗屁警察擺脫困境,好讓他第二年再當選?

  別躲避,約翰尼。別藏起來。

  他揉揉太陽穴。屋外,狂風呼嘯。他希望爸爸下班回家的路上當心點兒。

  的翰尼站起來,穿上一件厚毛衣。他走出去,到外面的棚子裡,看到自己呼出的氣變成白霧。左邊是一大堆木柴,是他夏天劈的,旁邊是一盒引火物,再旁邊是一疊舊報紙。他蹲下來開始翻報紙。他的雙手很快變麻木了,但他仍不停地翻,終於找到了要找的那份星期日增刊。

  池將報紙帶回屋,鋪在廚房桌上,他在特寫欄找到了那篇文章,坐下來重讀一遍。

  文章配有幾幅照片,一張照片上一個老女人正在鎖門,另一張照片是一輛警車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巡邏,其它幾張照片拍的是幾乎沒人的商店。文章標題是:《追查羅克堡兇手的工作仍在進行中)。

  文章說,五年前,一位名叫愛爾瑪·弗萊徹特的年輕女招待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被強姦後掐死。調查工作由州檢察長辦公室和羅克堡警察局共同負責。結果一無所獲。一年後,在羅克堡的卡賓大街的三樓公寓中,發現了一位年長些的女人,也是被強姦後掐死。一個月後,殺手再次行動,這次受害者是個女初中生。

  又進行了一次嚴密的調查,聯邦調查局也介人了,但仍無結果。十一月,鎮裡的者警長卡爾·M·凱爾索落選,喬治。伯曼被選為警長,主要因為他宣稱要抓住「羅克堡兇手。」

  兩年過去了。兇手沒抓住,但也沒新的兇殺發生。接著,去年一月,十六歲的卡洛爾)杜巴戈的屍體被兩個小男孩發現。杜巴戈的父母曾報告說她失蹤了。她在中學經常逃學,因為偷竊受過兩次處分,以前曾逃跑過一次,一直跑到波士頓。伯曼和州警察都認為她在搭車時遇上了殺手。冰雪融化時,兩個小男孩在斯垂默小河邊發現了她的屍體小法醫認定她兩個月前死的。

  今年十一月二日,又發生了一起兇殺。受害者是羅克堡中學一位很受歡迎的女教師,名叫艾塔。林戈德。她是美以美教會的成員,積極參加當地的慈善事業。她很喜歡羅伯特,布朗￿的作品,她的屍體被塞在一條街下面的陰溝裡。林戈德小姐的被殺使整個新英格蘭北部感到震驚。有人把這個兇手和波士頓的兇手阿爾伯特·德薩爾瓦做了比較,這種比較徒亂人意。在新罕布什爾州的曼徹斯特市,威廉·羅勃的《工會領袖報)發表了一篇社論,題目叫:(我們隔壁州的警察什麼都不幹)。

  這份星期日增刊已經有六星期了,散發出刺鼻的氣味。文章引用了兩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心理學家的話。一位心理學家提到一種特殊的性癖好——一種在高潮時採取暴力行為的衝動。很好,約翰尼想,做了個鬼臉。他在射精時掐死她們。他的頭越來越疼。

  另一個心理學家指出,所有的五次兇殺都發生在晚秋或初冬。雖然癲狂與抑鬱交替發作的病人並無一定模式,但很可能兇手的情緒和季節的變換有緊密的聯繫。從四月中旬到八月末,他可能處於情緒低谷,然後開始逐漸上升,在兇殺時達到高峰。

  在癲狂或高峰狀態時,兇手可能性欲旺盛。活躍。大膽和樂觀。「他可能相信警察不可能抓住他」。不願透露姓名的心理學家結束時這麼說。文章總結說,到目前為止,兇手的判斷是正確的。

  約翰尼放下報紙,抬頭看看鐘,發現他父親隨時都可能回來,除非雪擋住他的路。他把日報紙拿到火爐邊,塞進火裡。

  不關我的事。該死的山姆·魏澤克。

  別躲起來,約翰尼。

  他根本沒有躲起來。他只是運氣不好,才發生了不幸的車禍。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可以以不幸者自居呢?

  是不是你可以那樣充滿自憐呢?

  「去你的。」他自言自語道,他走到窗戶邊,向外看去。什麼也看不見,只有狂風吹著白雪。他希望他爸爸當心點兒,但他也希望他父親快點兒回來,結束自己這無謂的反思。他又走到電話旁,猶豫不定。

  不管他自憐不自憐,他都失去了一生中的大好年華。他努力想要回去過正常人的生活。他不應該有自己的隱私嗎?他不應該過正常人的生活嗎?

  夥計,沒有正常生活可過了。

  只有不正常的生活。那次次在飯館吃飯就是例子,摸摸別人的衣服,就知道他們的喜怒哀樂一- 那是不正常的。這是二種特異功能;一種詛咒。

  如果他真和那個警長見面,又怎麼樣呢?他並不一定真能告訴他什麼。如果他能呢?如果他真能輕而易舉地指出兇手呢?那就會像上次醫院記者招待會一樣,只是更轟動。

  在他疼痛的腦袋裡,一首歌開始發瘋似地響起來,這是他小時候在主日學校唱的歌:我這小小的光……我要讓它閃耀……我這小小的光……我要讓它閃耀……讓它閃耀,閃耀,讓它閃耀……

  他拿起話筒,撥了魏澤克辦公室的電話號。現在已經過了五點,很保險。魏澤克可能已經回家了,而著名的神經科專家是不透露家裡電話的。電話響了六。七次,約翰尼正準備放下電話,這時山姆自己接電話了,「你好,是誰啊?」

  「山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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