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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約翰尼想起一星期前的一個夜晚。他們出去吃飯,在目前拮据的情況下,這是很稀奇的事。他們去當地一家最好的飯館,那裡總是人很多,那天晚上很冷,飯館裡熱烘烘的。約翰尼拿著自己己和他父親的衣服去衣帽間,當他翻著掛著的衣服尋找空衣架時,一系列清晰的圖像出現在他腦中。這種情況有時會出現,在有的時候,他擺弄二十幾分鐘衣服也一無所獲。這裡是一位女士的毛領大衣,她和她丈夫的一位牌友發生了關係,非常害怕,但不知道怎麼結束這關係。一個男人的羊皮夾克。這傢伙在擔心——擔心他的哥哥,他哥哥前一個星期在建築工地上受了重傷。一個小男孩的羊毛衫——他祖母今天給了他一個收音機,他非常生氣,因為他父親不讓他把收音機帶進飯館。還有一件樸素的黑大衣,這大衣嚇得他全身冰涼,食欲全無。穿這個大衣的男人快要發瘋了。目前他表面上很正常,連他妻子都沒起疑心,但他對世界的看法正變得越來越陰鬱,充滿了偏執狂似的幻想。摸這件衣服就像摸一條盤著的蛇。

  「是的,我仍有特異功能,」約翰尼簡潔地說,「我真希望自己沒有。」

  「你真這麼想嗎?」

  約翰尼想起那件樸素的黑大衣。他只吃了一點兒飯,東張西望,試圖從人群中認出他,但沒成功。

  「對,」他說,「我真這麼想。」

  「最好忘掉。」赫伯說,拍拍他兒子的肩膀接著的一個月,似乎過去真的被忘掉了。約翰尼開車去中學參加一次教師會議,另外把他自己的東西帶到新的公寓,那公寓雖然很小,但很舒適。

  他開他父親的車去的,當他準備出發時,赫伯問他「你不緊張嗎?開車不使你緊張嗎?」

  約翰尼搖搖頭,他現在已很少想起那次車禍。如果他要出事,那就出吧。他深信同樣的事不會發生兩次,他不相信自己會死於車禍。

  實際上,那次長途旅行很順利,會議很像過去的老朋友聚會。現在還留在中學教書的老向事都過來看他,但他注意到他們都不跟他握手,而且似乎感到他們眼中有一種躲避的神情。在開車回家的路上,他使自己相信那只是想像……如果不是想像……那也有它有趣的一面。如果他們讀過<內幕)雜誌,就應該知道他是個騙子,沒什麼可擔心的。

  開完會後,只有回到波奈爾等著聖誕節的到來,盛著個人物品的包裹再也不寄來了,約翰尼告訴他父親,這就是報刊的力量。代之而來的是一些憤怒的匿名信和明信片,寄信的那些人感到自己受了騙。

  「你應該到地獄中受煎熬。」一封信中這麼寫道。這封信是寫在一張皺巴巴的旅館用的紙上,「你是個該死的騙子。我請求上帝懲罰你。你應該感到羞恥,先生。《聖經》上說罪人要扔進火海被燒死!你是個為錢出賣靈魂的傢伙。但願我別在你家鄉的街上碰到你。」信就寫到這裡。署名,「一位朋友(是上帝而不是你的)!」

  在《內幕》雜誌那篇文章刊出後的二十天內,有二十幾封這類信件寄來。有幾個富於冒險精神的人表示願意跟約翰尼合夥幹。「我曾做過一位魔術師的助手,」其中一封信誇口道,「我能變戲法剝光一個老妓女的衣服,如果你準備玩測心術,需要我的加入!」

  後來信就逐漸少了。十一月末的一天下午,約翰尼檢查郵箱時發現它連續三天是空的,在回家的路上,他記起安迪·瓦霍爾曾預言在美國,每個人只能出名十五分鐘。顯然,他的十五分鐘來了又走了,對此沒有人比他更高興了。

  但事實表明,這還沒有完。

  「是史密斯嗎?」電話裡的聲音問道,「約翰·史密斯嗎?」

  「是的。」這聲音很不熟悉, 也許是打錯了。但這不太可能,因為三個月前他父親就把電話號從電話簿上刪除了。這是十二月十六日,屋角放著聖誕樹,外面正在下雪。

  「我叫伯曼,羅克堡的喬治·伯曼警長。」他清清喉嚨,「我……有人向我推薦你。」

  「你怎麼知道這個電話號碼的?」

  伯曼又清清喉嚨:「我本來可以從電話公司得到這號碼,因為事關警察公務。但其實我是從你的一位朋友那裡得到的。魏澤克醫生。」

  「山姆。魏澤克給你我的電話號碼?」

  「是的。」

  約翰尼非常困惑地坐到凳子上。他記起了伯曼這個名字,他最近剛在星期日增刊上看到他的名字,他是羅克堡的警長。這個鎮在波奈爾的西邊,屬￿湖畔區。羅克堡是那個地區的首府,離諾爾威三十英里;離布裡傑頓二十英里。

  「警察公務?」他重複說。

  「對,可以這麼說。我們倆是否能在一起喝杯咖啡……」

  「事關山姆嗎?」

  「不,魏澤克醫生跟這事沒關係,」伯曼說,「他給我打了電話,提到你的名字。那是……至少一個月前的事了。坦率他說,當時我認為他發瘋了。但現在我們束手無策了。」

  「什麼事?伯曼先生——警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最好我們能在一起喝杯咖啡,」伯曼說,「今天晚上怎麼樣?布裡傑頓大街上有個叫喬的地方。在你的鎮和我的鎮中間。」

  「不,對不起,」約翰尼說,「我必須知道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山姆不給我打電話呢?」

  伯曼歎了口氣,「我猜你從不讀報紙。」

  但這不是真的。他醒來後,一直努力讀報紙,試圖瞭解他不知道的事。最近他剛讀到過伯曼的名字。確實如此。因為伯曼身負重任。他負責——約翰尼把話筒從耳邊拿開,看著它,就像看一條毒蛇,突然明白了。

  「史密斯先生?」話筒傳來尖尖的聲音,「喂?史密斯先生?」

  「我在這兒。」約翰尼把話筒放回耳邊說。他對山姆·魏澤克很生氣,山姆今年夏天剛告訴他別張揚,卻又在背後告訴這個鄉巴佬警長他的事。

  「是不是有關勒死人的事?」

  伯曼停了很長時間。然後他說,「我們能談談嗎,史密斯先生?」

  「不行,絕對不行。」他的生氣變成了憤怒,以及別的情緒。他很害怕。

  「史密斯先生,這很重要,今天……」

  「不行,別打擾我。別外,你沒有讀《內幕》雜誌嗎?我只不過是個騙子。」

  「魏澤克醫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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