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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是的,非常容易。」

  她走近吻吻他的面頰。他可以聞到她的頭髮,清新而芬芳。

  「多保重,」她低聲說,「我會想念你的。」

  「乖乖的,莎拉。」他說,碰碰她的鼻子。

  她轉過身,鑽進車裡,一個丈夫正青雲直上的漂亮女人。我懷疑他們明年不會再開這輛車了,約翰尼想道。

  車燈亮了,然後馬達響起來。她沖他舉起一隻手,駛出車道。約翰尼兩手插在口袋裡,站在砧板邊,看著她離去。他心中的某個東西似乎關閉了。這並不是主要的感覺。 這是最糟的——這根本不是最主要的感覺。

  他一直站到看不見尾燈,然後爬上走廊臺階,回到屋裡。他父親正坐在客廳的大安樂椅上。電視關了。玩具扔了一地,他正看著這些玩具。

  『狠高興看到莎拉,」赫伯說,「你和她……」非常短暫地停了一下……「玩得好嗎?

  『狠好。」 約翰尼說。

  「她還會來嗎?」

  「不,我想不會了。」

  他和父親互相看看。

  「啊,也許這更好。」赫伯最後說。

  「是的,也許是這樣。」

  「你玩過這些玩具,」赫伯說,跪下來撿地上的玩具,「羅麗生雙胞胎時,我給了她一些,但我知道我留了一些。」

  他把它們一個個地放回盆中,在手裡逐個檢查一下。一輛賽車,一輛牛車,一輛警車,一個紅漆都脫落的小卡車,他把它們放回壁櫥藏好。

  約翰尼又有三年沒見莎拉·赫茲列特。

  那年雪下得很早。到十一月七日,地上已經積了六英寸厚的雪了,約翰尼取信時必須穿上橡膠靴子和羊毛衫。兩星期前,戴維·皮爾森寄來一個包裹,裡面是一些課本,他一月份上課時用的,約翰尼已經開始備課了。他期待著回去教書。戴維在克利維斯鎮的霍蘭德大街上為他找到了一間公寓。霍蘭德大街二十四號。約翰尼把這寫在一張紙上,放在錢包裡,因為他總是記不住這名字和數字。

  今天天空陰沉沉的,氣溫在華氏二十度以下。約翰尼走上私人車道時,雪飄下來。因為只有他一個人,所以他伸出舌頭接雪花。他走路差不多不跛了,他感覺很好。已經有兩個多星期沒有頭疼了。

  郵件包括一份廣告。一本(新聞週刊》和一個小信封,信封上寫著「約翰·史密斯」,沒有回信地址。在回家路上,約翰尼把其它郵件塞到褲子口袋裡,打開了信封。他抽出一頁印刷紙,看到頂上寫著《內幕》,半路停了下來。

  這是上周《內幕》雜誌中的第三頁。標題新聞是有關一位電視明星的醜聞,這位明星在中學兩次被勒令退學(十二年前),並因藏有可卡因而受到懲罰(六年前)。對美國家庭主婦來講,這可是熱點新聞。另外還有一個減肥食譜、一個嬰兒的照片和一個姑娘奇跡般治癒腦麻痹的報道。在那張紙的底部,一個報道被圈了起來。標題是:《緬因州的通靈者承認惡作劇)。這個報道沒有署名。

  (內幕》雜誌不僅報道被所謂「全國性報刊」忽略的通靈者,而且還揭露那些騙子,這些騙子使人們無法接受真正的通靈者。

  最近,一位騙子向《內幕》雜誌承認了他的惡作劇。這個所謂的「通靈者」就是緬因州波奈爾的約翰。

  史密斯,他向我們的消息來源承認「所有一切都是騙局,是為了付我的醫療費。如果我能寫一本書,我就可以有足夠的錢付我的醫療費,而且可以休息幾年。」史密斯咧嘴一笑,」這年頭,人們什麼都信——為什麼我不趁機大賺一筆呢?」

  「由於《內幕》雜誌的努力,約翰·史密斯沒能大賺一筆。我們再次重申,凡是能證明全國知名的通靈者是騙子的人,我們將給予他一千元的獎金。」

  警惕騙子們!

  約翰尼把文章讀了兩遍,這時雪越下越大了。他微微一笑,心想:雜誌記者顯然很不喜歡被人從走廊上踢下來。他把那張紙又放回信封,把它跟其它郵件一樣塞進褲子口袋。

  「迪斯,」他長聲說,「我希望你還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他父親可不這麼瀟灑。赫伯讀完那張剪報後砰地把它砸在廚房桌上,非常憤怒:」你應該起訴那個狗雜種。這全是誹謗,約翰尼。這是惡毒的攻擊。」

  「我很同意你的話,」約翰尼說。外面已經黑了。下午的雪到晚上已經演變成一場冬天的暴風雪。狂風呼嘯,厚厚的雪蓋住了車道。「但我們談話時沒有第三者在場,迪斯很清楚這一點,只有我們兩人。」

  「他連署名的膽量都沒有,」赫伯說。「瞧這『《內幕》的消息來源。』這來源是什麼?讓他說出是誰?。」

  「噢,不能這麼幹,」約翰尼說,咧嘴一笑,「這簡直是自討苦吃。那樣的話他們會整頁整頁地炒這件事。不能這麼幹。我倒覺得他們做了件好事。我可不想靠預測來謀生,告訴人們什麼東西在什麼地方,或買哪種彩票。」約翰尼從昏迷中醒來後,最讓他吃驚的一件事就是緬因州和其它州把彩票合法化了。「上個月我收到十六封信,、要我告訴他們哪個號能中獎。這是很不理智的。別說我做不到了,即使我能做到,這對他們又有什麼好處呢?在緬因州、你不能自己選號,只能拿到什麼就算什麼。但他們還是給我寫信,」

  「我不明白那和這該死的文章有什麼關係。」

  「如果人們認為我是個騙子,也許他們就不會打擾我了。」

  「嗅,」赫伯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點著煙斗。「你一直不喜歡這種特異功能,是嗎?」

  「是的,」約翰尼說,「我們倆從不談這事,我很高興。其他人似乎只想談這事。」並不僅僅是人們想談這事,如果只是這樣的話,他也不會那麼煩惱。但當他在商店買啤酒或麵包時,收錢的姑娘收錢時極力不碰他的手,她眼睛裡那種驚恐的神情是很顯然的。他父親的朋友見到他只是揮揮手,而不跟他握手。十月赫伯雇了一位當地女高中生每週一次來打掃衛生。三個星期後,她辭職不幹了,沒說為什麼——也許學校裡有人告訴了她她在為誰工作。似乎每個人都害怕被觸摸,害怕跟約翰尼接觸,像對麻瘋

  病人一樣對待他。每當這時,約翰尼就會想起那天他告訴艾琳她房子著火時盯著他看的護士們,想起記者招待會時那個電視記者躲著他,不敢讓他碰的樣子。這些都是很不正常的。

  「不,我們倆沒談過此事,」赫伯同意說,「這使我想起你母親。她相信你被賦予了……某種特異功能。有時我想她也許是對的。」

  約翰尼聳聳肩:「我只想過正常的生活。我要忘掉這一切。如果這篇文章幫我達到這一目的,那就大好了。」

  「但你仍有特異功能,是嗎? 赫伯問,仔細端詳著他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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