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斯蒂芬·金 > 神秘火焰 | 上頁 下頁
一一〇


  這次諾瑪張開了口。但在她說話之前,伊夫搶先說道:「我想你彙報的只是槍傷,卡爾。」

  「根據法律規定。」赫夫裡茲不耐煩地說道,同時撚滅了手中的香煙,「但是你知道法律的精神是不成文的。現在這裡來了個小姑娘,你說她叫羅伯塔·麥克考利。可我不相信,就像我不相信豬能拉出美金一樣。她說她從帶刺的鐵絲網下爬過時把自己劃傷了,我想在去看親戚的路上發生這樣的事可真夠滑稽的,她說她已經記不清上個星期的事了,這我也不信。她到底是誰,伊夫?」

  諾瑪有些害怕地看著丈夫,伊夫靠在椅子裡,看著赫夫裡茲大夫。

  「是的。「他終於開口了,」她和去年那件事有關係。這就是為什麼我叫你來,卡爾。在這兒,在我們的老家波蘭你都見過不幸的事。你知道那是什麼樣的。而且你也知道法律有時是操縱在掌握它們的人手裡。我是說如果你告訴別人那小姑娘在這兒,許多人就會碰到他們本不該遇到的麻煩事。諾瑪和我,我們的親戚,還有那個小姑娘。我想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了。我們已經認識二十五年了,卡爾6你得自己決定應該怎麼做。」

  「如果我閉口不談此事,」赫夫裡茲說著又點燃了一支煙,「你打算怎麼辦呢?」

  伊夫與諾瑪彼此對望著。過了一會兒,她困惑地微微搖搖頭,垂下眼睛盯著面前的盤子。

  「我不知道。」伊夫輕聲說。

  「你想把她鸚鵡似地關在籠子裡?」赫夫裡茲問,「這是個小孩子,伊夫。我可以緘口不談此事,但我畢竟只是少數。你和你的妻子都是教徒,要經常去教堂。人們會來做客。牲畜檢驗員時不時會來檢查你的母牛。那個收稅的禿頭雜種天氣好時也會來為你的房子重新估價。你怎麼辦呢?在地窖裡給她蓋間房子?這對小孩來說可真是太妙了。」

  諾瑪顯得愈加不安。

  「我不知道。」伊夫重複道,『我想我得好好想想這件事。我明白你的意思,可要是你知道那些想抓住她的人一一,聽到這兒,赫夫裡茲的眼神猛地警惕起來。但他並沒有多問「我得好好想想。但你暫時先不要對別人說,好嗎?」

  赫夫裡茲將最後一粒橄欖丟進嘴裡,長歎一聲站了起來。他用手抓著桌沿對伊夫說:「好的。現在她很安靜,我給她的藥起作用了。我不會對別人說的,伊夫,但你最好想想怎樣處理這件事,好好想想。因為一個孩子可不是只鸚鵡。』」是的,」諾瑪輕聲說,「當然不是。」

  「那孩子有點奇怪。」赫夫裡茲說著拿起了自己的黑皮包,「她有什麼地方與眾不同。我也說不清是什麼、但我能感覺到。」

  「是的。」伊夫說,「她是有些與眾不同,卡爾,你說對了。

  正是這樣她才有了麻煩。」

  他把大夫送到門外,看著他走進十二月溫暖的雨夜中。

  醫生那雙佈滿青筋。但是極其溫柔的手檢查完恰莉後,她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她能夠聽見另一個房間裡他們的說話聲,並且知道他們是在談論自己。但她感覺到他們只是在談論……而不是在謀劃。

  床單清潔而涼爽,被子輕柔地蓋在她身上。她的思緒飄了起來。她記得自己離開了那個地方,在路上搭了一輛坐滿嘻皮士的貨車。他們都在吸著大麻、喝著酒。她記得他們叫她小妹妹,並且問她打算去哪兒。

  「向北。」她答道。那些人大笑著表示同意。

  從那以後直到昨天的事她已不記得什麼。她怎麼來到曼德斯「農場。她為什麼要到這裡來——是她有意識的決定還是其它什麼原因——這些,她已完全記不清了。

  漸漸地,她睡著了。在夢裡,她又回到了哈裡森:她剛從夢中醒來,滿面淚痕、驚恐地尖叫著;媽媽沖了進來,紅褐色的頭髮在清晨的陽光中閃爍著眩目的光芒。她哭叫著:「媽媽,我夢見你和爸爸都死了!」媽媽用手撫摩著她滾燙的前額,溫柔地說:

  「噓,恰莉,好了,好了。天亮了,那只不過是個可笑的夢。」

  6

  那天晚上,伊夫和諾瑪·曼德斯睡得很少。他們坐在那兒看著電視:先是一個接一個荒唐可笑的電視劇,然後是新聞,接下來是晚間節目。每隔大約十五分鐘,諾瑪就站起身,悄悄離開起居室去看看恰莉。

  「她怎麼樣了?」大約一點一刻時伊夫間道。

  「還好。睡著了。」

  伊夫咕噥了一聲。

  「你想過了嗎,伊夫?」

  「我們得照顧她,等她身體好些。」伊夫說,「然後我們得和她談談,看看她爸爸怎麼了。我現在只能想到這裡了。」

  「要是那些人回來——」「他們幹嗎回來——」伊夫問,「他們已經堵住了我們的嘴。

  他們以為我們已經嚇壞了——」

  「我們是嚇壞了。「諾瑪輕聲說。

  「可那是不對的。」伊夫同樣輕聲說道,「你明白那錢——那「保險賠款」——我心理從來沒有踏實過,你呢?」

  「我也一樣,「諾瑪說。接著她又說:「可是赫夫裡茲大夫的話是對的,伊夫。一個小姑娘該有親人在身邊。她得去上學交些朋友而且——而且——」「你親眼看見過她做的事。」伊夫簡單地說,「什麼熱分裂。

  你當時說她是魔鬼。」

  「我一直在為那句話感到內疚。」諾瑪說,「她父親——他看上去真是個和善的人。要是知道他在哪兒就好了。」

  「他死了。」他們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說。當諾瑪轉過身看見恰莉站在門口時,她不禁吃驚地叫出了聲。她松松地套著諾瑪的一件法蘭絨睡袍,顯得很乾淨;可也因此而顯得更加蒼白;發燒的額頭亮得像盞燈籠。「我爸爸死了。他們殺了他,我沒有地方可去了。幫幫我,好嗎?我很抱歉,可這並不是我的錯。我告訴他們這不是我的錯,我跟他們說了,可那位太大說我是個女巫。她說——」她的眼淚湧了出來,順著兩頰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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