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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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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時候,赫夫裡茲大夫來到農場。他在後面的臥室裡和那小姑娘待了大約20分鐘。伊夫和他的妻子諾瑪·曼德斯呆呆地坐在廚房的餐桌旁,與其說是在吃還不如說是在看著。諾瑪不時抬起頭來,不是指責而是詢問地看著她的丈夫。一種無形的恐懼籠罩著這對夫婦。

  在農場大火之後的第二天,來了一個叫塔金頓的人。他來到伊夫住的醫院,將自己的名片遞給他們,上面只簡單地印著:惠特尼·塔金頓政府調節員。

  。『從這裡滾出去。」諾瑪對他怒喝。她緊抿著發白的嘴唇,眼睛裡流露出憤怒與痛楚。她可憐的丈夫胳膊上纏滿繃帶,吃夠了苦頭。他曾對她說過,除了一次痔瘡之外,整個二次大戰都不曾給他留下任何印記。而現在待在黑斯廷斯·格蘭自己的家裡卻被人槍擊了。「滾出去。」諾瑪再次說道。

  但伊夫也許考慮得更多,他只是說:「你有什麼要說的,塔金頓。」

  塔金頓拿出一張三萬五千元的支票——不是政府支票而是從一家大保險公司的帳目上提取的。不過並不是曼德斯家買保險的那個。

  「我們不要你的臭錢。」諾瑪厲聲說道。並準備按鈴叫人。

  「我想你最好還是先聽我說完,免得將來後悔。」惠特尼·塔金頓禮貌地輕聲說。

  諾瑪看看伊夫。伊夫點點頭。她的手不情願地放開了按鈴。

  塔金頓把隨身帶的公文包放在腿上打開,從裡面拿出一份檔案。上面寫著「曼德斯」和「布裡德拉夫」。諾瑪的眼睛張大了,心中一陣翻騰。布裡德拉夫是她娘家的姓,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沒人願意看見自己的名字出現在政府檔案上;更沒人願意自己的隱私被別人窺探。

  塔金頓用低沉。冷靜的聲音談了大約四十五分鐘。偶爾他會從那份曼德斯/布裡德拉夫檔案中拿出幾張複印文件以進一步說明自己說過的話。諾瑪緊抿著嘴唇翻看著這些文件,然後把它們遞給躺在床上的伊夫。

  這件事事關國家安全,塔金頓在那個可怕的傍晚對他們說。

  你們必須認識到這一點。我們並不願意這樣做,但是我們必須讓你們看到這樣做的原因。你們對這些事知之甚少。

  我知道你們想殺害一個手無寸鐵的人和他的女兒,伊夫回敬道。

  塔金頓冷笑了——專門為那些對政府事務不懂裝懂的人預備的冷笑——接著回答道,你們並不知道你們所看見的意味著什麼。我的任務不是要你相信這事實,而是盡力說服你們不要四處宣揚此事。現在,你們聽好:這支票是免稅的。它會幫你修理房屋,支付醫療費,而且還會有不少剩餘。這樣我們雙方都可以避免許多的不愉快。

  不愉快,諾瑪此時坐在餐桌旁想到。她聽著赫夫裡茲大夫在臥室走來走去,又低頭看看幾乎沒有碰過的晚飯。那天塔金頓走後,伊夫默默地凝視著她,但雙眼充滿憎恨和痛苦。他對她說:

  我爸爸說,如果你不幸卷人了一場互相攻擊、互潑髒水的事情裡,重要的不是你潑出去了多少髒水而是別人給你潑了多少。

  「曼德斯夫婦倆都來自人數眾多的大家庭。伊夫有三個兄弟和三個姊妹。諾瑪有四個姊妹和一個弟弟。有舅舅。侄子,外甥。

  和表兄妹,還有父母和祖父母。

  根據塔金頓的材料,伊夫的一個外甥。一個叫弗雷德·德瑞的年輕人在堪薩斯州自家後院裡有一個小花園,裡面種著大麻;

  諾瑪一個做承包商的舅舅在德克薩斯的生意已是風雨飄搖。負債累累,只要透露一點兒消息就可以使他徹底破產,而他還有一家七口要養活;伊夫的一個表姐(伊夫記得似乎見過她,但已經想不起她長得什麼樣子了),在她六年前工作過的銀行裡挪用過一小筆款子。銀行發現後為避免不利的公眾影響,沒有對她提出起訴而是將她解雇了。她花兩年時間還清了那筆錢,現在在明尼蘇達州開著一間還不錯的美容院。但起訴時限還未到期,她仍然可以因為六年前的那件事而被追究法律責任。聯邦調查局手裡有諾瑪最小的一個弟弟唐的檔案。唐在六十年代中期曾參加過一個恐怖組織,此組織曾計劃炸毀道爾化學公司在費城的辦公大樓。他們的證據還不足以對他提出起訴(而且唐本人曾經告訴諾瑪,當他聽說那些人要幹的事後就退出了組織),但如果這檔案的一份複印件寄到他現在的公司的話,他肯定會丟掉工作。

  在那間通風不良的狹小病房裡,塔金頓單調的聲音不停他說著。他把最好的牌留在了最後。伊夫的曾祖父于1888年從波蘭來到美國時,他們的姓是曼德羅斯基一他們是猶太人。伊夫的爺爺娶了個非猶大姑娘,並放棄了猶太教。到他爸爸時,他娶的是個信奉新教的姑娘。伊夫與他一樣,娶的是信奉新教的諾瑪。

  這樣家族裡的猶太血液就更稀薄了。但在波蘭,仍有許多的曼德羅斯基們,而波蘭的統治者是共產黨。只要中央情報局願意,他們可以使這些伊夫素未謀面的親戚們的生活變得極為艱難,因為在那裡,猶大人是不受歡迎的。

  塔金頓終於閉嘴了。他把檔案放回公文包,重新把包放在兩腳間。他容光煥發。得意洋洋地看著他們,好像一個剛剛成功完成背誦作業的好學生。

  伊夫異常疲憊地靠在枕頭上。他能夠感到塔金頓在看著他,這他並不在乎。但諾瑪疑問的目光也在急切地注視著他。

  那些遠在異國的遠房親戚?嗯?伊夫想道。這聽起來像是者生常談一樣可笑,不過現在他笑不出來,他們和我隔了幾服?四服』六服?八服?上帝。如果我們不答應這狗雜種的條件,而這些人把他們送到西伯利亞去,我該怎麼辦,寄張明信片說他們在那兒做苦工就因為我在黑斯廷斯·格蘭讓一個小姑娘和她的父親搭了車?基督啊。

  已年近八十的赫夫裡茲大夫從臥室中慢慢走了出來,邊走邊用佈滿青筋的手將白髮向後掠去。伊夫和諾瑪轉過頭望著他,非常高興自己從過去的回憶中跳了出來。

  「她醒了。」赫夫裡茲大夫說著聳了聳肩.你的小流浪者情況不太妙。她的胳膊上和背上都有一道已經感染的傷口,她說是為了躲避一頭發怒的公豬而從帶刺的鐵絲網下面爬過時劃傷的。」

  赫夫裡茲歎了口氣坐在餐桌旁。他掏出一魚駱駝煙,抽出一支點上。他已經抽了一輩子的煙,而且樂此不疲。

  「想吃點什麼嗎,卡爾?」諾瑪問。

  赫夫裡茲看看他們面前的盤子。「不了一不過看樣子就是我打算吃點,你也不用再做什麼菜了。」他乾巴巴他說道。

  「她要在床上躺很長時間嗎?」伊夫問。

  「應該帶著她去臭爾巴尼。」赫夫裡茲說。他從桌上的一個盤子裡抓了幾粒橄欖。「由於傷口感染,她發燒到一百零一度,需要觀察。我會給你留一些盤尼西林和抗菌油膏。她營養不良,嚴重脫水,主要需要食物和休息。」他把一粒橄欖放進嘴裡。··諾瑪,你給她喝雞湯做對了吃其它東西她都會吐出來的。明天只給她湯喝。牛肉湯,雞湯。大量的水,當然還有大量的杜松子酒,這是最好的飲料。」說到這兒,他笑了;把另一粒橄欖丟進嘴裡。「你們知道,我應該將此事通知警方。」

  「不。」伊夫和諾瑪異口同聲地說道。赫夫裡茲大夫又笑了,這使他們奇怪地交換了一下眼色。

  「她有麻煩,是不是?」

  伊夫看上去很不自在.他張了張嘴,一字未說卻又閉上了。

  「也許和你去年那件麻煩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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