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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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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正是在這些短程旅途上、他可以非常冷靜地思考。周圍的沉寂使他的腦筋變得清晰敏捷。泰士摩池塘本身並不寬一安迪從西岸走到東岸還不到一英里——但非常長。二月份冰面上的積雪可達四英尺深。有時他會在半路停下慢慢朝自己左右看去。 這時的湖面顯得就像是一條鋪著耀眼白色瓷磚的長長通道——乾淨,完整,一·直向兩邊延伸直到消失在視野中。四周環繞著銀裝素裹的松樹林。頭上,是冬季刻板。嚴厲而又耀眼的藍天。遠遠地,有時會傳來烏鴉的叫聲,或冰面的破裂聲,但除此之外便是一片沉寂。這種運動鍛煉了他的身體。在皮膚和衣服之間滲出一層溫熱的汗水——使自己運動出汗再將汗水從額頭上抹去,這種感覺真好。,在教授葉芝。威廉姆斯的詩歌,批改作業的日子裡,他已經忘記了這種美妙的感覺。 在這靜溢中,在這使自己強壯起來的運動中,他的思路變得清晰異常。也正是在這裡,他思考著迫在眉睫的問題.應該做些什麼——早就應該做些什麼了,但那已是過去的事了。他們在爺爺的別墅過了冬,但他們還是在逃亡。那些圍坐在爐邊抽著煙斗。眨著好管閒事眼睛的老頭們使他感到的不安已足以讓他面對這個事實。他和恰莉被逼入了絕境,他們必須想法沖出去。 而且他仍感到憤憤不平,因為這一切都是不應該的。他們沒有任何權利。他的家人都是美國公民,生活在一個據稱是開明的社會裡;而他的妻子被謀殺,女兒被綁架,他們兩人就像在籬笆裡被追捕的兔子。 他再次想到是否能把他們的遭遇透露給某個人——或某些人——這樣真相就可以大白於天下。他以前沒這樣做是因為至少一定程度上,那種心理一導致維奇的死的同樣心理——一直存在。他不願自己的女兒像展覽會上的畸形人那樣長大;他不願她被關起來——既不是為國家的也不是為她自己的利益。而最糟糕的是他一直在欺騙自己。甚至在他看見他的妻子嘴裡堵著毛巾被塞在洗衣房的熨衣櫥裡時,他仍在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說遲早有一天那些人會放過他們的。只是為了好玩,小時侯做遊戲時他們曾這樣說,最後大家都要把錢還回來的。 只是他們已不再是孩子,他們也不只是為了好玩;而且遊戲結束後,沒有人會還給他和恰莉任何東西。在這場遊戲中,贏家有權保留自己的戰利品。 在這一片寂靜中,他開始理解一些殘酷的事實。從某種角度看,恰莉確實是個畸形人,和那些服用過DES的母親生的無肢畸形兒一樣。這並不是恰莉的錯,但事實終歸是事實。只不過她「好的。」他說著摸了摸她的頭髮。他的喉頭突然湧起一股不祥的恐懼,在這附近發生的一件他已多年沒有想起過的事驀地出現在眼前。他和爸爸。爺爺一起到林中打獵。他叫嚷著要爺爺那把·22手槍,爺爺同意了。安迪看見了一隻松鼠想打死它。爸爸開始反對,但爺爺用一個奇怪的微笑制止了他。 安迪用爺爺教他的方法瞄準松鼠並打中了它。它像只填充玩具一樣從樹上滾落下來。安迪把槍還給爺爺,興奮地朝他的戰利品跑去。走近了,他被看到的景象驚呆了。在近處看,那松鼠不再是一隻填充玩具,它還活著,他擊中了它的後半身。垂死的它躺在自己的鮮血裡,黑色的眼睛是清醒的,依然有生命卻充滿了可怖的痛苦。它身上的跳蚤已經察覺了災難的真相,正排成三條小隊匆匆忙忙從它身上撤離。 他的喉嚨埂咽了;在九歲這年,安迪第一次嘗到了自我厭惡那尖銳。痛苦的滋味。他呆呆地瞪視著自己肮髒的殺戮,感覺到父親和祖父正站在他身後;他們的影子落在他身上——麥克吉家的祖孫三代在弗芒特的樹林中注視著一隻被謀殺的松鼠。身後。 爺爺輕輕他說,你已經幹了,安迪你覺得怎麼樣,眼淚咧地流了下來,使他不能自已——害怕和明白事情真相後的熱淚:事情做過了,就再也不可挽回。突然他發誓說再也不用槍殺害任何東西了。他在上帝面前起誓。 恰莉說,我再也不點火了。在腦海裡,安迪聽到了爺爺在他槍殺了那只松鼠、並在上帝面前發誓再也不做類似事情那天對他說的話。再也不要那樣說,安迪。上帝喜歡讓一個人違背自己的諾言。這會使他明白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地位是多麼渺小,他的自我控制力又是多麼有限。這與伊夫·曼德斯對恰莉所說的話何其相似。 恰莉在閣樓上發現了一整套連環畫,正在慢慢消化著它們。 安迪凝視著她:她正坐在一張古老的黑色搖椅中,沐浴在灰濛濛的陽光下;以前他祖母經常坐在那兒,手裡總是拿著一籃針線活。他心中有種衝動想讓她把剛才的話收回,在還來得及的時候把話收回;他想告訴恰莉她並不瞭解那可怕的誘惑:如果槍放在那裡的時間已經太長,遲早有一天你會再次拾起它的。 上帝喜歡讓一個人違背自己的諾言。 8 除了查理·佩森沒人看見安迪寄出了他的信。佩森是十一月搬到布萊德福的,打那以後就一直致力於振興「點子商店」。佩森是個小個子,長著一張愁苦的臉。一次安迪到鎮上來時,他曾試圖請安迪喝一杯。鎮上,人們都認為如果在明年夏天佩森的努力仍無結果的話,那點子商店在九月十五日就又會在窗子裡掛上那張寫著出售或出租的牌子。他是個挺不錯的人,但卻在幹一件沒什麼希望的事。布萊德福已是大大地今不如昔了。 安迪沿著街道向百貨商店走去——他把滑雪板插在了通往碼頭的那條路的雪地上。屋子裡,那些老人帶春不太過分的好奇注視著他。那個冬天關於安迪的閒聊可不算少。大家一致認為這人出於某種原因正在出逃——也許是破產,也許是離婚協議問題,也許他有個被騙走了孩子監護權的憤怒的妻子——他們並沒有忽略安迪買的那些小衣服。大家還一致同意他和那孩子也許溜進了池塘對面的某個營地,正在那裡過冬。沒人把這個情況報告給布萊德福的治安官,一個隻在鎮上住了十二年就以為自己是這兒主人的傢伙。那個人從湖對岸來,從弗芒特的泰士摩。圍坐在火爐邊的老人們對弗芒特人的生活方式很不以為然。他們的個人所得稅。禁酒令,還有個混帳俄國人像個沙皇似地住在那裡,寫些沒人看得懂的書。即使沒人說出來,大家也一致認為應該讓弗芒特人去處理他們自己的麻煩事。 「他不會再在湖上走多長時間了。」其中一個人說道。他啃了一口自己的糖棍開始嚼起來。 「除非他給自己弄個游泳圈。」另一個說道。大家哄笑起來。 「我們快見不到他了。」傑克在安迪走近商店時說。安迪當時穿著爺爺的一件舊大衣,戴著藍色的羊毛護耳;也許是他看上去太像爺爺了,一種似曾相識的神情閃現在傑克眼中,轉瞬即逝。 「冰面開始融化時,他就會收拾東西離開的。還有那個和他在一起的人。」 安迪在屋外停下,從肩上甩下背包拿出幾封信,然後走了進來。聚集在屋內的人開始仔細地檢查起自己的指甲。手錶和那個爐子來。其中一個掏出一塊碩大的藍色印花手帕,向裡面大聲地咳嗽起來。 安迪環視四周,說道:「早上好,各位。」 「早上好。」傑克·羅雷說,「需要什麼嗎?」 「你這兒賣郵票,對嗎?」 「是的。政府還給了我這個權利。」 「那請給我拿六張十五美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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