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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住嘴,諾瑪。」伊夫看著她,「發生的事沒有一件是這個人的錯。所以閉上你的嘴。」

  她望著他,似乎有滿腹的話要說,然後她猛地咬住了嘴唇。

  「讓我起來。」伊夫說,「腿都麻了。我還以為我尿褲子了。

  沒什麼好奇怪的。有個混蛋打中我,不知道是哪個。幫個忙,弗蘭克。」

  「我叫安迪」他說著用一隻胳膊摟住伊夫的肩膀。伊夫一點點站起來。「我不怪你妻子。你今早本該不理會我們的。」

  「如果要我再做一遍,我還會這樣做的。」伊夫說,「雜種們拿著槍跑到我家裡來。那些混蛋和他媽的政府婊子先生們……

  噢,耶蘇!」

  「伊夫?」諾瑪叫道。

  「噓,女人。我把傷口弄裂了。走吧,弗蘭克,或者安迪,管你叫什麼名字哪。這裡越來越熱了。」

  確實這樣。當安迪把伊夫半拖半抱弄下臺階走到庭院時,一股風將一團火星吹落到門廊上。劈柴墊板已經是一個燒黑的樹樁。被恰莉點著的那幾隻雞隻剩下了幾根燃焦的骨頭和本該是羽毛的一堆奇形怪狀的厚厚的灰。它們沒有被烤熟;它們被火化了。

  「在穀倉那兒把我放下來。」伊夫喘息著說,「我想和你談談。」

  「你得去看醫生。」安迪說。

  「是的,我會去看醫生。你女兒怎麼樣了?」

  「昏過去了。」他放下伊夫,讓他背靠著穀倉的大門。伊夫抬頭看著他。他的臉已經有了一點血色,嘴唇上的青紫正在消退。

  他在冒汗。在他們身後,從1868年起就矗立在貝靈斯公路上的這所白色的大房子正在被火焰吞噬。

  「一個人不該會做她能幹的事。」伊夫說。

  「也許是的。」安迪說,然後把目光從伊夫身上轉向諾瑪·曼德斯僵硬。毫不寬容的臉,「但是人也不應有大腦性麻痹。肌營養不良或白血病。但這些都存在。而且是在孩子身上。」

  「她無法拒絕。」伊夫點點頭,「不錯。」

  安迪仍然看著諾瑪。他接著說:「她就像一個帶著鐵肺的孩子,或一個關在弱智兒童院的孩子,她並不是魔鬼。」

  「很抱歉我剛才那樣說。」諾瑪答道,目光閃爍著躲開了安迪的注視,「我曾和她一起出去喂雞。看著她撫弄奶牛。可是先生,我的家著火了,有人死了。」

  「對不起。」。

  「房子保過險,諾瑪。」伊夫說道,用他沒受傷的手握住諾瑪的手。

  「可這救不了我媽媽的那些盤子,那是我外祖母傳給她的。」

  諾瑪說,「也救不了去年六月我們在藝術展覽會上買的那些畫……

  一滴淚水滑出眼眶,她用袖幹將它拭去,「還有你在部隊時給我寫的所有的信。」

  「你女兒不會出什麼事吧?」伊夫問道。

  「我不知道。」

  「那聽著。要是願意你可以這樣做。穀倉後面有一輛舊的威立斯吉普——」「伊夫,不!不要再管這件事了!」

  他轉身看著她。他的臉色灰白,淌滿汗水。在他們身後,他們的家燒光了。牆面板燃燒時發出的僻啪聲就像聖誕簧火中的七葉樹。

  「那些人沒有逮捕令,沒有任何證明,來到這裡想把他們從我們的家裡帶走。」他說,「他們是我在一個有著法律的文明國度裡邀請來的客人。其中一個人射中了我,另一個想射中這位安迪。只差不到四分之一英寸沒擊中他的頭。」安迪想起了第一聲震耳欲聾地槍聲和從門廊支柱上飛起的那片木頭。他打了個哆嚏,「他們來做了這些事。你想讓我怎麼做,諾瑪?坐在這裡。

  如果那些人有膽量回來,就把他們交給那些秘密警察?做個好德國人?」

  「不。」她沙啞地說,「不,我想不是。」

  「你用不著——」安迪開口道。

  「我覺得應該。」伊夫說,「等他們回來……他們會回來的,是不是,安迪?」

  「噢是的,他們會回來的。你剛才惹的這件事他們是不會輕易放過的。」

  伊夫發出一聲上氣不接下氣。口哨似的笑聲:「那太好了。

  等他們在這裡出現,我知道的只是你開走了我的威立斯,其餘一概不知。祝你好運。」

  「謝謝。」安迪輕輕地說。

  「我們得快點。」伊夫說,「到鎮上有很長一段路,但他們現在應該已經看見煙了。救火車馬上會來。你說你和女兒要去弗芒特。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安迪說。

  他們左邊傳來一聲呻吟:「爸爸——」

  恰莉正從地上坐起,紅褲子和綠襯衫上沾滿了塵土。她臉色蒼白,困惑地掃視著周圍。「爸爸,什麼著了?我聞到什麼東西著了:是我幹的嗎?什麼著了?」

  安迪走近她將她抱起。「一切正常。」他說。很奇怪人為什麼要這樣跟孩子說話,儘管你知道他們和你一樣清楚這並不是事實。「一切正常。你感覺怎麼樣,親愛的?」

  恰莉越過他的肩膀注視著燃燒的汽車、花園中扭曲的屍體和曼德斯家爬滿火舌的房子。門廊也被火焰所包圍,風將煙塵和燥熱吹開去、但汽油和燃燒的牆板的氣味仍然強烈刺鼻。

  「是我幹的。」恰莉用低得聽不見的聲音說,她的臉又開始抽搐起來。

  「小朋友!」伊夫厲聲說。

  她望望他,似乎並沒看見他,「是我。」她呻吟著。

  「放她下來。」伊夫說,「我想和她談談。」

  安迪抱著恰莉走到靠坐在穀倉大門上的伊夫身邊,將她放下。

  「你聽我說,小朋友。」伊夫說,「那些人想殺死你爸爸。在我之前,也許還在你爸爸之前,你就知道了這一點,儘管我一點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我說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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