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斯蒂芬·金 > 神秘火焰 | 上頁 下頁
三〇


  「我想我們已經把他們甩得很遠了。」他說,「別擔心。他們也許還在尋找那個把我們帶到奧爾巴尼的出租車司機呢。」

  但他們是死裡逃生;他知道這一點,大概恰莉也知道。這樣站在大路上使他覺得暴露了自己,就像卡通片裡一個穿著條形囚衣的罪犯。忘掉它,他告訴自己。否則你接下來就會覺得他們無處不在了——每棵樹後,前面那個山頭上,不是有人說完全的幻覺和完全的意識是一回事嗎?

  「恰莉——」他開口道。

  「讓我們去爺爺家吧。」她說。

  他看著她,嚇了一跳。夢境又浮現在眼前:在雨中釣魚,雨聲又變成了恰莉在洗澡。「你怎麼想到那兒的?」他問。在恰莉出生前爺爺早已過世。他一生都住在佛芒特的泰士摩——新罕布什爾州邊界西部的一個小鎮。爺爺死後,湖旁那片地方留給了安迪的媽媽;她死後,那地方就成了安迪的。很久以前鎮裡就可以以徵稅為名將它收回,但爺爺已留下一小筆款子支付了這筆開支。

  恰莉出生之前,安迪和維奇每年夏天休假時都要到那兒去一次。那兒離最近的雙行道公路有二十英里遠,地處樹木環繞。人口稀少的鄉間。夏季,會有各式各樣的人來到泰士摩池塘度假。

  這兒其實是個湖,湖那邊是新罕布什爾州的布來德福小鎮。但現在這個季節,所有的度假營地可能都空了。安迪懷疑冬天可能根本不會有人走通往營地的那條路。

  「不知道。」恰莉說,「我只是……只是一下子想到了它。就在眨眼間。」山那邊,約翰·梅奧正在打開福特的行李箱檢查著備用輪胎。

  「今天早晨我夢見了爺爺。」安迪緩緩說,「我想這是近一兩年來我第一次想起他。所以我想你也可以說他突然鑽進了我的腦海裡。」

  「是個好夢嗎,爸爸?」

  「是的。」他說,微微笑了,「是的,是個好夢。」

  「那你覺得這個主意怎麼樣?」

  「我想這是個了不起的好主意。」安迪說,「我們可以到那兒呆一陣子,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辦。該怎麼處理這件事。我想如果我們能找到一家報紙,把我們的遭遇講給許許多多的人聽,他們也許會不得不停止對我們的追捕。」

  一輛破舊的農場卡車吱吱嘎嘎向他們駛來,安迪把手伸了出去。山那邊,雷·諾累斯正沿著路肩向山上走著。

  卡車停了下來,一個頭戴棒球球帽的年輕人伸出頭來望著他們「啊,有位可愛的小姐。」他微笑著說,「你叫什麼名字,小姐?」

  「羅伯塔。」恰莉很快答道。羅伯塔是她中間的名字。

  「啊,伯比,今天早晨你去哪兒?」司機問道。

  「我們要去佛芒特。」安迪說,「聖·約斯伯裡。我妻子在她姐姐家作客,遇到了點小麻煩。」

  「是嗎?那農場主沒再說什麼,但他用眼角餘光敏銳地打量著安迪。

  「生孩子。」安迪說著擠出一張大大的笑臉,「這孩子又有了個小弟弟。今天早晨一點四十一分。」

  「他叫安迪。」恰莉說,「是不是很好聽?」

  「好棒的名字。」農場主說,「你們跳上來吧,不管怎麼說,我可以捎你們十英里,讓你們離聖·約斯伯裡再近點兒。」

  他們上了車,農場卡車吱吱嘎嘎地開回到大路上,駛進清晨明亮的陽光中。與此同時,雷·諾累斯正爬上山頭。他看見一條空曠的高速公路向前一直延伸到夢鄉旅館。再往前,幾分鐘前經過他們身旁的那輛農場卡車正在從他視野中消失。

  他認為絲毫沒有必要著急。

  農場主叫曼德斯——伊夫·曼德斯。他剛把一車南瓜送到鎮上,把它們賣給了A&P連鎖店的老闆。他說他以前是跟第一民族商場作生意的,但那兒的老闆根本就不瞭解南瓜。他除了跳起來切肉什麼也不懂,這就是伊夫。曼德斯對他的看法。A&P的老闆可就不同了,那可是個絕妙的人。他告訴安迪和恰莉他妻子在夏季開一家旅遊用品商店,而他在路邊擺個小攤賣農產品。小日子過得還不錯。

  「你肯定不願意我管閒事。」伊夫·曼德斯對安迪說,「不過你和女兒不該在這兒搭車。老天,真不該。現在這路上跑的人可不怎麼樣。黑斯廷斯。格蘭藥店後面有個長途汽車站,你們應該去那兒。」

  「這個——」安迪覺得很狼狽,不過恰莉機靈地插了進來。

  「爸爸失業了。」她機敏地說,「所以媽媽得到艾姆姨媽家去生孩子。艾姆姨媽不喜歡爸爸。所以我們留在家裡,不過現在我們要去看媽媽。是不是,爸爸?」

  「這是自己家裡的事,伯比。」安迪說道,聽上去很不自在。

  他確實很不自在。恰莉的故事中漏洞太多了。

  「你用不著這麼說。」伊夫說,「我瞭解家庭糾紛。有時事情會變得非常棘手。我很理解。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安迪清清嗓子卻沒有開口。他不知該說些什麼。有一陣他們就這樣沉默地坐著。

  「嗨,你們幹嗎不到我家跟我和妻子一起吃午飯呢?」伊夫突然問道。

  「噢,不,我們不能——」

  「我們很高興去。」恰莉說,「是不是,爸爸?」

  他知道恰莉的直覺通常都是正確的,而他自己現在身心交瘁,已無力反駁她。她是個有主見。咄咄逼人的小姑娘,安迪曾不止一次地問自己到底是誰在控制局面。

  「如果你覺得有足夠的一」他說。

  「從來都夠。」、伊夫·曼德斯說,將車換到第三檔。道路兩旁的樹木在秋日的陽光中迎風起舞:楓樹,榆樹,楊樹。「很高興你們能來。」

  「非常感謝。」恰莉說。

  「不用謝,小朋友。」伊夫說,「我妻子看見你也會很高興的。」

  恰莉笑了。

  安迪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左手手指下面那塊皮膚的神經似乎已經死亡。無論如何,他可不喜歡這種感覺。而且,他強烈地感覺到那些人又近了。

  二十分鐘前在夢鄉旅館為安迪辦理退房手續的那個女人現在有些緊張。她已將電視節目忘到了九霄雲外。

  「你肯定是這個人?』、雷·諾累斯已是第三遍這樣問了。她不喜歡這個瘦小。齊整。有些嚴厲的男人。也許他是為政府工作,但這對萊娜·卡寧漢並不是什麼安慰。她不喜歡這人的刀條臉,也不喜歡那雙冷酷的藍眼睛旁邊的皺紋;而最重要的是她討厭這人總是把那照片在她鼻子下晃來晃去。

  「是的,是這個人。」她再次說道,「但並沒有一個小姑娘和他在一起。是真的,先生。我丈夫也會這樣說的。他值夜班。所以我們除了吃晚飯,很少能見面。他也會——」

  另外那個人又闖了進來,萊娜更加驚慌地看見這人一手拿著步話機,一手拎著一支大號手槍。

  「是他們。」約翰·梅奧氣急敗壞地說。由於憤怒和失望,他已經有些發狂,「有兩個人在那床上睡過覺。一隻枕頭上是金髮,另一只是黑髮。他媽的那個輪胎!見他媽的大頭鬼!浴室裡掛的毛巾還是濕的!噴頭還在滴水!我們也許只晚了五分鐘,雷廠他憤怒地把槍插回肩套。

  「我把我丈夫叫來。」萊娜躡嚅道,「沒關係。」雷說,他抓著約翰的胳膊把他拉出門外。約翰還在咒詛著那個輪胎。「忘了那輪子,約翰。你和鎮上的奧賈通過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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