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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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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太陽落在地平線上,紅彤彤的橢圓斜射在班倫,灑下一抹溫暖的餘輝。一個泵站頂端的鐵蓋抬起、落下、又抬起、挪動了一點。 「使勁推、推、推啊,班、班恩。我的肩膀快要斷、斷了。」 鐵蓋又挪動了一些,掉進水泥圓柱周圍的草叢裡。7個孩子一個一個爬出來,看看四周,驚歎地眨著眼睛,像從未見過陽光的孩子。 「這麼安靜。」貝弗莉輕聲說。 惟一的聲音就是流水聲和昆蟲的吟唱。暴風雨過去了,肯塔斯基河水漲得很高。離鎮子不遠的地方,被束縛在水泥河道中,被稱做運河的部分已經溢出河堤。不過災情並不太嚴重——只淹了地窖。 斯坦利面無表情地離開他們。比爾看看四周,以為他看到了河岸上的火焰。最初比爾感覺那是火焰,紅得刺眼。但是當斯坦利撿起那團火的時候,光折向別的方向。他才明白過來,那是被人丟在河岸上的可樂瓶。他看見斯坦利把瓶子倒過來,抓著瓶頸,砸在河岸邊的一塊石頭上。瓶子碎了。他們都看著斯坦利在一堆碎玻璃片裡翻撿著。他檢出一個薄薄的三角形的玻璃片,臉色嚴肅、認真。 執著。 斯坦利抬頭看著他,比爾頓時明白了。他伸出雙手,掌心朝上,走到斯坦利面前。斯坦利退了一步,站在水裡。遠處蛙鳴聲聲入耳。斯坦利握住他的左手,在他的掌心上劃出一道細細的傷口,滲出鮮血。比爾突然感到一陣狂喜:這裡有這樣旺盛的生命力。 「比爾?」 「當然,兩隻手。」 斯坦利又在他的另一隻手上劃了一道。有點疼。遠處有夜營在歌唱,寧靜、平和的聲音。他看著自己的雙手流出了鮮血。其他的人都圍在他的身邊。 我們。我們都在這裡。 他最後一次端詳著他們,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他們永遠不可能再聚在一起,7個人——不會了。沒有一個人說話。貝弗莉伸出雙手,然後是理奇、班恩、麥克、艾迪。當太陽落在地平線下,火紅的晚霞變成朦朧的玫瑰紅的時候,斯坦利給他們一個一個割破掌心。遠處又傳來夜鶯的鳴叫。比爾看到河面升起一層薄霧,覺得自己融入了這寧靜的自然。 微風輕拂,吹過樹梢。他沉浸在無邊的遐想中;這是一個美麗的地方,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地方是這麼美麗,他們是這麼可愛;他們每一個都那麼律。遠處又傳來夜鶯婉轉甜美的歌唱。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就要變成夜營,歌唱著飛進茫茫的暮色——他好像飛起來了,在天空中翱翔。 他看了看貝弗莉,她正沖著他笑著。她閉上眼睛,伸出雙手。 比爾握著她的左手,班恩握著她的右手。比爾能夠感覺到她溫暖的鮮血與自己的融合在一起。大家圍成一圈,拉著手,親密無間地站在一起。 斯坦利急切地看著比爾,目光中有幾分恐懼。 「向我、我發、發誓你們還會回、回、回、回來。」比爾說。 「向我發誓如果它、它、它沒有死、死、死,你們還會回、回來。」 「我發誓。」班恩說。 「我發誓。」理奇說。 「是的——我發誓。」貝弗莉說。 「我發誓。」麥克低聲說。 「是的。我發誓。」艾迪聲音微弱,低聲說道。 「我也發誓。」斯坦利的聲音顫抖著,低下了頭。 「我、我發、發、發誓。」 就這樣,所有的人都許下了諾言。他們站在那裡,感受著在他們中間傳遞著的力量。最後一抹淡淡的彩霞映在他們的臉上,太陽落山了。夜幕籠罩著班倫,淹沒了這一夏天他們日日走過的那條小路,他們玩耍的那塊空地,淹沒了河岸邊那個秘密的地方。他們曾經抽著貝弗莉帶來的香煙,坐在那裡討論童年的問題;或者靜靜地坐在那裡,看著倒映在水中的雲影。他們…… 最後班恩放下他的手,想要說什麼,又搖搖頭,轉身走了。理奇跟著他。貝弗莉和麥克並肩走在一起。誰也沒有說話;他們爬上通往堪薩斯大街的河堤,就分手了。27年後比爾再回想起這一幕的時候,才意識到他們7個再也沒有聚到一起。常常是4個人,有時5個,有一兩次6個人。但是7個人再沒有同時碰到一起。 比爾最後一個離開那裡。他雙手扶著白色的欄杆,久久地站在那裡,凝視著班倫。第一顆星已經掛在夏日的夜空。他站在藍色的夜空下,看著黑暗一點一點包裹著班倫。 我再也不想到這裡玩了,他突然想到。並且吃驚地發現這個想法並不使他感到恐懼或者難過,而是讓他感到萬分輕鬆。 他在那裡多站了一會兒,然後轉身回家了。他雙手插在兜裡,走在黑暗的街頭,欣賞著萬家燈火中的德裡。 走過一兩個街區後,他加快了腳步,想著熱氣騰騰的晚飯…… 又走了一兩個街區,他高興得吹起了口哨。 1985年6月4日 20分鐘後比爾給我送來了這本書——卡蘿爾在圖書館的一張桌子上發現了它。他的口吃慢慢好了,但是這個可憐的人在最後這4天裡像是老了4歲。他說明天他想把奧德拉從德裡家庭醫院接出去,送到北部的班戈精神病康復醫院去進行治療。她的身體已經復原了——輕微的外傷和瘀腫已經痊癒。但是精神上…… 「把她的手舉起來,她就會一直抬著。」比爾坐在窗邊,手裡擺弄著一罐汽水。「就那麼是在空中,直到有人幫她把手放下來。她還有反應,但是很慢。她是個緊、緊、緊張性精神病患者,麥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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