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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是一窩老鼠。」理奇覺得噁心極了。「我見過的最大的一窩。」

  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足有幾百隻。」他看著他們,咧了咧嘴。「尾巴……尾巴全都纏在一起,像蛇一樣。」

  他們看著那個根櫃。隱隱約約傳來老鼠吱吱的叫聲。老鼠,班恩一邊想著,一邊看看臉色蒼白的比爾。在他的身後麥克也是一臉鐵灰。他們都怕老鼠。它也知道他們這個弱點。

  「打、打起精、精神,」比爾說道,「這是內伯特大街,有、有趣的事還、還多著呢。」

  他們來到前廳。這裡散發著難聞的石灰和尿臊混合的氣味。透過污漬斑斑的玻璃,能看到大街和他們的自行車。

  比爾推開左邊的一扇門,大家跟著他走進一個拱形屋頂的房間裡。這可能是一個起居室,一條皺巴巴的褲子從天花板上吊下來。

  班思覺得這屋子太大了,有貨運場那麼大。從外面看可沒有這麼大。哦,那只是從外面看,一個陌生的聲音在他的腦子裡響起。班恩突然意識到他聽到了小丑的聲音。從外面看,許多東西都比本來的樣子小。不是嗎,班恩?那個聲音說道。

  「滾開。」他低聲吼道。

  理奇回身看著他,臉色依然那麼蒼白。「你說什麼?」

  班恩甩甩頭,那個聲音消失了。這對班恩來說很重要。但是他突然明白了,這幢房子是一個很特殊的地方。這幢惡臭撲鼻、在這裡一切似乎都變了樣的房子是它通向另一個世界的一個驛站。這裡不僅看起來很大,而且一切都很古怪。班恩站在那裡,看著走在前面的朋友們——但是他們走遠的時候,不但沒有變小,反而變得更大了。地板好像也傾斜了——這時麥克回頭叫他:「班恩!」班恩看到他臉上的驚恐。「跟上!

  別走丟了!「班恩沒有聽清最後幾個字,覺得他們好像坐在飛速行駛的列車上,聲音隨著車輪消失在風中。他突然感到萬分恐懼,拔腿就跑。身後的門砰地一聲關上了。他尖叫起來……感覺身後有什麼東西拽著他的襯衫。他回過頭,什麼也沒有。但是他堅信一定有什麼東西。

  他氣喘吁吁地趕上大家,覺得自己跑了有半英里。麥克緊緊地抓住他的肩膀。「你嚇死我了,夥計。」理奇、斯坦利和艾迪疑惑地望著他。「班恩看上去很小,」麥克解釋道,「好像在一英里外。」

  「比爾!」

  比爾回過頭。班恩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們大家應該緊緊地走在一起。這個地方……好像是狂歡節的迷宮。我們會迷路的。我覺得它想把我們分開。」

  比爾咬著嘴唇,看著他。「對,」他說,「我們都、都挨得近、近、近一些。不要掉、掉、掉隊。」

  大家點點頭,滿心恐懼地擠在大廳的門外。比爾打開門,這裡又是一個狹窄的大廳。牆紙剝落下來,頭頂的天花板上印著黃色的水漬,一縷飄忽不定的光線從大廳盡頭髒兮兮的窗戶折射出來。

  突然走廊好像在延長。頭頂的天花板也像怪異的火箭一樣越升越高。房間的門像軟糖一樣也隨著膨脹起來。斯坦利尖叫一聲,捂住眼睛。

  「這、這、這不是真、真、真、真的!」比爾高聲叫道。

  「是真的!」斯坦利尖叫著,拼命捂住眼睛。「是真的。上帝啊,我要瘋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看、看、看啊!」比爾沖著斯坦利,也沖著其他人大聲叫道。

  比爾一屁身,跳起來,拳頭狠狠地砸過去。什麼也沒碰到,但是卻能聽到一陣碎裂的巨響。石灰嘩啦嘩啦掉下來……天花板還在那兒,過道又變成了原來的那條低矮、狹窄、肮髒的過道。

  看著驚恐萬狀的斯坦利,剛剛還為比爾的勝利欣喜若狂的班恩突然感到一種透徹骨髓的恐懼。斯坦利快要崩潰了。很快就會發瘋,也許會尖叫起來,然後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呢?

  「對你是這樣,」斯坦利說道,「但是如果我那樣做,就不會奏效。因為……因為你有個弟弟,而我沒有。」他不安地回過頭看看大廳。那裡呈現出一種慘淡的氣氛。那麼濃重、模糊,幾乎看不到他們來時的那扇門。班恩知道如果他們繼續往前走,可能還會看見死蒼蠅……更多的碎玻璃。還有什麼?地板會裂開,他們會掉進一片黑暗之中,那裡會有什麼東西等著伸手抓他們。天啊,為什麼他們只帶著兩顆愚蠢的小彈丸和彈弓就來到它的巢穴?

  「你是為你弟弟。可我為了什麼?」斯坦利抽泣著。他好像變得很渺小,小得可以溜進地縫裡去。

  「你、你應該來。」比爾叫著,一把抓住斯坦利。班恩覺得比爾要揍斯坦利。他在心裡默默地哀求著,別這樣,比爾。只有亨利才會這麼做。那樣它立刻就會殺死我們。

  比爾沒有打他,只是粗暴地把斯坦利轉了過去,從斯坦利的褲兜裡抽出那本平裝書。「你有、有、有你的鳥、鳥、鳥、鳥——」他仰起頭,喉結一動一動。比爾把書扔給斯坦利。斯坦利緊緊地抓住他的書,手都變白了。

  「我、我們走吧!」比爾說道。

  他們走過大廳。那裡有三扇門,兩扇門上有肮髒的門把手,另一個的門柄處有一個洞。比爾抓住一個把手,拉開門。貝弗莉緊跟在他身後,舉起彈弓。班恩清楚,此時他們都已經是驚弓之鳥了。

  這裡是一個臥室。除了一個滿是汙跡的墊子,什麼都沒有。從這裡可以看到屋子外面的向日葵在搖搖晃晃。

  「什麼都沒、沒有——」比爾的話音未落,墊子就一上一下動了起來。突然從中間折起來,一股粘稠的黑水噴出來,流出地板上,流向門道。

  「快關門,比爾。」理奇喊道。

  比爾用力地關上門,看看他們,點點頭。「繼續走。」他沒有碰第二扇門的把手,屋裡傳出嗡嗡的叫聲。

  9

  就連比爾也忍受不了門後傳來的越來越響亮、殘忍的叫聲。班恩覺得那種聲音快讓他發瘋了。他想像著門後有一隻碩大的蟋蟀,那叫聲快把門框撞裂了,毛茸茸的腿腳撫摩著他。那種聲音越來越刺耳。比爾面無血色,嘴唇紫青,倒退了一步。

  「射擊,貝弗莉!」班恩高聲叫道。「射擊。快射擊。」班恩恍恍惚惚地看到貝弗莉舉起彈弓。那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響——就在貝弗莉拉緊弓的那一刹那,麥克大叫道:「不,不!貝弗莉,我知道了。」說完他竟令人難以置信地大笑起來。麥克沖到門前,抓住把手,用力拉開門。「只不過是用來嚇唬烏鴉的鼓風器。」

  麥克走上前去,狠狠地踢了一腳,那東西滾到了牆角。「只是個鼓風器,」麥克說,「沒什麼。只不過是騙人的把戲。」他的臉上還掛著笑容。「我一直都很害怕它,我想我們大家都怕,可是它也怕我們。說實話,我想它非常害怕我們。」

  比爾點點頭。「我、我也這、這麼想。」

  他們來到大廳盡頭的那扇門前。比爾把手伸進那個小洞,打開門。班思意識到這裡一切都會結束,門後不會再有什麼把戲。這裡的氣味更難聞了,而且一種巨大的力量包裹著他們。

  比爾拉開門。門上的鐵鍊發出一聲悶響,之後一切都平靜下來。這裡是洗手間……但是好像有些不對勁。班恩的第一個感覺就是什麼人把這裡的東西都砸碎了。沒有酒瓶…。。那是什麼?到處都是白色的碎片,閃著邪惡的光。他突然間明白了,這是徹底的瘋狂。他放聲大笑起來,理奇也跟著笑起來,艾迪、麥克、斯坦利也都笑起來,只有比爾和貝弗莉繃著臉。

  地上是一些碎瓷片,馬桶炸開了,水箱歪歪扭扭地躺在一灘水裡。他們擠在比爾和貝弗莉的身後,腳下的碎瓷片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不管是什麼,班思想,它把這可憐的馬桶送上了西天。這裡面還有一個浴缸,頭頂上還有一個生銹的淋浴噴頭定定地看著他們。

  「我不想再往前走了,比爾!」理奇失聲喊道。班恩向四周看了看。比爾走到原來是馬桶所在的那個地漏,微微探著身……回過身來。

  「我能聽、聽、聽到水、水泵、泵的聲音。」

  班恩走過去。是的,他也能聽見一種單調的噪聲。不過,從管道裡傳出的聲音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機器聲,好像有什麼活的東西在裡面。

  「這、這、這就是它出、出、出來的地、地、地方。」比爾的臉還像先前那樣慘白,但因為興奮而閃著光彩。「那天它就、就是從這兒出。出來的。它總、總是從下水道裡出、出來。」理奇點點頭。

  「我們在地窖裡,但是它沒有藏在那裡——它從樓梯上走下來。因為它只能從這兒出來。」

  「這就是它幹的了?」貝弗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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