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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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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他們一個一個地給麥克講述關於它的故事:冰上的小丑、門廓下的麻風病人、下水道裡的鮮血和聲音、水塔裡的死屍、理奇講了他和比爾回到內伯特大街的所見所聞,比爾最後還告訴他那本會動的相冊。他還提到他的弟弟喬治就是這樣被害的。「失敗者俱樂部」 正在籌劃著殺掉這個惡魔——不管它究竟是什麼東西。在一陣恐懼中,麥克曾認為這不過是6個不喜歡黑人的白人為搞笑而作的無稽之談,或者是6個互相影響、不折不扣的瘋子杜撰的胡言亂語。他幾乎想轉身離去,不再理會他們。可是他沒有跑開。因為當比爾說完最後一個字之後,他除了感到恐懼,還感到一種安慰,或許還有別的感覺,更深層意義上的感覺——一種回家的感覺。「我們七個又到一起了。」他暗自想到。他想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見過那個小丑。」 「什麼?」理奇和斯坦利齊聲問道。貝弗莉也立即轉頭看著麥克。 「4號那天我見過他。」麥克慢慢地說。比爾敏銳、專注的眼睛鼓勵他繼續說下去。「是的,7月4號……」他若有所思,略微停頓了一下,心裡卻在想:可是我認得他。因為那並不是我第一次見到他,也不是第一次碰到那樣稀奇古怪的事。接著,他想到了那只鳥。自從3月以來,除了做噩夢,這是他第一次允許自己去想它。 他本以為自己發瘋了。如果能夠證明自己沒有發瘋的確是一種解脫。不過,那是令人憂心忡忡地解脫。麥克潤了潤嘴唇。 「接著講。」貝弗莉催促麥克。麥克記起那次遊行的隊伍——麥克在隊伍中與內伯特教會學校的樂隊在一起表演,他吹薩克斯管。就在那期間,他看到了一個小丑在給路邊的孩子分發氣球。 他穿著銀色的外衣,上面釘著橘黃色的紐扣,臉上抹得一片白。跟班恩和比爾形容的別無兩樣。只是不知道他嘴上擦的是口紅,還是油彩,看上去像血一樣鮮紅。 「頭髮是不是橘黃色的?」比爾問麥克。麥克點點頭,接著講道:「我看著他感到很害怕。他看著我轉身就走了,在遠處朝我揮手,好像他能看出我的心思、我的感情一樣,這更使我感到害怕。 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是這樣,手腳僵直,口乾舌燥……「他看了一眼貝弗莉。他記得當時忽然間感到陽光是那麼刺眼、燥熱;音樂是那麼刺耳;天空是那麼藍。那個小丑一隻手攥著一大把氣球,揚起一隻戴著白手套的手對他擺來擺去,還張著血盆大口朝他詭笑。最後他只說」我感到很恐懼「來作為結語,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該怎樣描述那天的感受。但是他們好像都猜透了他的心思似地紛紛點頭。麥克頓時覺得得到一種莫大的解脫。」然後,我們就走過去了。「麥克繼續說。」我們爬上了梅恩大街的坡頂。在那裡我又看到他還在給孩子們分發氣球。有的孩子不要,有的孩子在哭。我想像不出他怎麼會那麼快就爬上了山頂。我一直以為是兩個小丑,穿著同樣的衣服。可當他回頭,再次朝我擺手時,我認出了他。不是兩個人,而是同一個。」 「那不是人。」理奇糾正他。貝弗莉聳聳肩。比爾伸出手臂攬著她,她幸福地望著比爾。 「他朝我擺手……然後沖我眨眼。好像我們之間有什麼秘密。 或者,好像……好像他知道我認出了他。」 「你認、認、認得他?」比爾放下攬著貝弗莉的那只手臂。 「我想是的,」麥克答道,「我必須再查一直才能確定。我父親有許多照片……他收集了許多……聽著,你們常在這裡聚會是不是?」 「沒錯,」班恩說,「就因為這個我們才要在這裡建一個地下俱樂部。」 麥克點點頭。「讓我查一下是否確定。如果我是對的,我就把照片帶來。」 「舊、舊、舊照片嗎、『比爾問道。 「是的。」 「還、還有什麼?」 麥克張了張口卻沒有說話。他看了看他們的表情說:「我知道你們會說我不是發瘋就是撒謊。」 「那、那你、你認、認為我們是、是、是瘋、瘋、瘋子嗎?」 麥克搖搖頭。 「這點你可以放心,」艾迪說,「我雖然做過許多錯事,可並沒有發瘋。」 「當然,」麥克說,「我沒有認為你們是瘋子。」 「那、那麼我、我們同、同樣也沒有認、認為你是瘋、瘋子。」 麥克清了清嗓子,又開始說:「兩三個月前,我見過一隻鳥。 看上去像只麻雀,又像只知更鳥,胸部是橘黃色的。」 「一隻鳥有什麼特別的?」班恩問。「德裡有那麼多鳥。」但是他卻分明感到了一種不安的情緒。他看了看斯坦利。他敢打賭斯坦利不會忘記水塔裡的那一幕。正是因為他喊出了一些鳥的名字才得以脫身。 「那只鳥比家養的要大。」麥克又說。他望著那一張張震驚。迷惑不解的面孔,等著他們的嘲笑。可是沒有一個人出聲。斯坦利看上去像被釘在地上,臉色蒼白得像11月的陽光。 「我發誓這一切都是真的,」麥克說,「一隻巨大的鳥,就像恐怖電影裡描述的史前巨鳥。但又不像史前的,也不像許多希臘和羅馬神話裡描寫的那些動物,也許是知更鳥和麻雀的混合。兩種最普通的鳥的混合。」 「在哪、哪、哪裡?」 「快說。」貝弗莉有些著急。 麥克整理了一下思緒。看著他們越來越專注的樣子,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信任,覺得渾身輕鬆多了。像班恩遇見的乾屍、艾迪遇見的麻風病人、斯坦利遇到的溺水的孩子,他自己也經歷了這樣一件不合情理、無法解釋、令人毛骨悚然的怪事。他經歷過了。生活還在繼續。他已經把這次經歷融進了他對世界對生活的看法中。 可是那天發生的一切或多或少在他腦海裡投下了陰影。那之後他有時會夢見那只大鳥在他頭頂飛來飛去,巨大的影子淹沒了他,怎麼也躲不開。也許忘記的最好方法就是與人分擔。的確,在他講完這些後,他意識到這是一第一次他敢於完整地回想那些奇怪的水溝。 血跡和那個早晨發生的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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