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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4

  麥克講述了他如何躲進管道才逃脫那只鳥的經歷。那天下午晚些時候,班恩、理奇和比爾去了公共圖書館。班恩和理奇密切注視著亨利一夥人,而比爾沉浸在思考中。麥克在講完故事之後一個小時回了家,說他父親要他回去拾豆子。貝弗莉要去趟市場,還得給她父親準備晚飯。艾迪和斯坦利都有自己的事。但是在他們分別之前,他們都在思考著他們的地下俱樂部。對比爾(也是對大家)來說,地下俱樂部的建造是一個標誌,他們已經開始著手。無論如何,他們將集體行動,聯合起來。他們已經開始了。

  在去圖書館的路上,比爾和理奇、班恩談論著麥克講的那個故事,談論著那只大鳥的可信度。那只鳥只是麥克遇到的怪物,並沒有另外一個人見到或聽說過。可是難道不是每個人都見過它嗎?也許各人見到的並不相同。也許比爾看見的是只烏鴉,理奇看到的是只老鷹,貝弗莉看到的則是只金色的大雕,還都不重要。關鍵是那都是同一只鳥。如果這個沒錯的話,比爾相信他們每一個都見過那個麻風病人、那具乾屍和那些死去的孩子——這些都是源於一種東西。

  「這麼說,我們必須立即行動,如果我們想讓一切成功的話。」

  斯坦利說。「我想它對我們的瞭解並不比我們對它的瞭解少。它肯定在設法阻撓我們。如果我們落在它後面,就慘了。你還記得昨天的談話嗎,比爾?」

  「當然。」

  「我希望我能跟你一起去。」

  「班、班、班恩和理、理奇會、會、會跟我一起的。他們都很聰明。」

  此時此刻,比爾心裡的計劃因為麥克的講述而最終成熟了。他決定像許多電影裡描述的那樣,用銀子彈射死那個怪物。但他們得自己製作一顆這樣的子彈,這就是他們這次來圖書館的目的。有了這樣一顆子彈,回到內伯特大街他們就可以擊中那個怪物的狗頭,一切就大功告成了。這樣計劃著,他們已經來到圖書館門口。他們在那兒停留了好一會兒,神情嚴肅地望著彼此,最後才走進去。

  5

  一個星期過去了。時值7月中旬,地下俱樂部就要竣工了。理奇大聲說:「中午到了,這真是一天中最美的時候——」

  「據我所知,中午已是兩小時之前的時間了,理奇。」麥克用嘲弄的口吻對他說。

  他們兩個正在築圍欄,艱苦的工作加上悶熱的天氣使他們大汗淋漓。T恤都濕透了,粘在身上。5分鐘後,理奇跳出洞來,到了約定吸煙的時間了。

  「我記得你好像說你沒有雪茄了。」班恩追問道。

  理奇矢口否認這一說法。麥克夾著他父親的相冊,召集眾人。

  「比爾和艾迪半個小時前就到垃圾堆去尋找硬板去了,」理奇告訴麥克,「斯坦利和貝弗莉去五金店買合葉。對了,麥克,你必須再交23美分,如果你想留在俱樂部的話——是分擔合葉的錢。」

  麥克數出23美分遞給理奇,然後走到洞邊去觀望。這哪裡是個地洞,四周的牆壁已經整理光滑,每邊頂部都有加築。班恩、比爾和斯坦利已經把那些粗糙的木板收拾平整。班恩和貝弗莉把每一個連接處都用釘子釘牢。旁邊有一堆泥土是準備最後封頂用的。

  班恩注意到麥克手中一直拿著相冊,話題便轉到這本相冊上來。這些都是麥克的父親在德裡收集的老照片。他愛好這項工作。

  麥克從前翻著看的時候曾經見過那個小丑——就在照片裡。他覺得他們都該看一看。所以趁父親下地勞動、母親在後院晾衣服的時候偷偷地拿出來,帶到這裡。可是麥克堅持要等大家聚齊之後才看。

  於是在理奇的請求下,麥克幫助他和班恩繼續挖土。

  「你們和比爾的事進行得怎麼樣了?」麥克邊幹邊問。

  「還順利吧。」理奇說這話的時候給班恩使了個眼色。

  「理奇,怎麼不開收音機?」班恩問。

  「電池不行了。」理奇隨便提到幾個搖滾歌星的名字,沒想到麥克把話接過去一口氣說出一長串名單,這著實讓他吃了一驚。理宏又講了他媽媽看到他正在看電視裡的搖滾演唱的時候,說要送他到軍訓營去的故事,說著竟然唱了起來;班恩在地洞裡手舞足蹈。麥克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理奇覺得他們莫名其妙。

  「哦,夥計,」麥克笑得說不上話來,「太有意思了。那真是太荒唐了。」

  理奇還是不明白他們為什麼笑個不停。他越是追問,他們笑得越厲害。他們的笑聲在綠色的叢林裡蕩漾。這笑聲那麼年輕、健康、有感染力、生動、自由。方圓幾裡範圍內幾乎每一種有生命的東西都在用各自的方式回應著。但是從一個巨大的水泥管裡流出來、又被沖到肯塔斯基河上游的東西是沒有生命的。昨天下午剛剛被暴雨襲擊過。德裡鎮的下水道洶湧氾濫足有兩三個小時。各種垃圾沖在一起,臭氣熏天。

  水中漂著一個名叫吉米的男孩的屍體。他只有9歲,已經面目全非了。除了鼻子還能辨認出來,其餘部位都像被什麼啄過似的,潰爛不堪。白色的手掌像死魚一樣浮在水面上。手也被啄過,只是不太嚴重。身上的襯衣隨著水的流動一鼓一縮,一鼓一縮,像個水袋。比爾和艾迪扛著找來的木板路過這裡。他們早就聽到了林子裡的笑聲。於是加快腳步離開吉米的屍體,趕去看看是什麼事如此有趣。

  6

  比爾和艾迪回來了,他們還在笑個不停。他們把木板放在地上。班恩爬了出來。

  「太好了,」班恩驚歎道,「哇,太棒了。」

  他們一鼓作氣把新撿來的木板釘好。「別被鏽釘子劃了手,否則會得破傷風的。」艾迪提醒班恩。

  「什麼?」理奇說。「聽起來像是婦科病。」

  「蠢貨,」艾迪罵道,「是破傷風。要是你被生銹的鐵釘劃破了手,那麼細菌就會進入你的體內,破壞你的神經。懂嗎?到時你不能吃,不能喝,只有餓死。」

  聽了他的話,大家都沉默了,感到一陣緊張。

  「那你為什麼還跟比爾去找木板呢?「理奇問。

  艾迪環視著大家,看著比爾正在觀察那即將建成的地下俱樂部,輕輕地說:「即使有危險,也總得有人去做啊。我發現這是我從我媽媽身上沒有發現過的最重要的一點。」接下來是一陣沉默。

  班恩自顧自地幹著活,比爾陷入了沉思,這一切多麼奇特啊。這個夏天他們能聚在這裡真是奇特又完美。

  「那兒有扇門。」艾迪一邊往回走,一邊拉上拉鍊。「門很大。

  不過比爾說過如果我們一齊動手就能把它抬回來。」

  班恩問是什麼樣的門。

  「紅、紅、紅木的,我認、認為。」

  「有人捨得扔掉一個紅木門?」班恩驚訝地問。

  「人們真是什麼都扔。」麥克說。「那、那是什、什、什麼?」比爾注意到麥克的相冊。

  比爾和理奇交換了一下眼色。

  「怎麼了?」麥克問。「你弟弟房間裡也發生過那樣的事嗎,比爾?」

  「是、是的。」比爾只說了一句,就不再多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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