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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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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他媽的。」理奇低聲罵道,聲音有些顫抖,站起身來。 他準備回到德裡鎮賓館,睡一會兒。如果這是「記憶的通道」,他更願意走在格杉磯高峰時的高速路上。他的眼病很可能是過度疲勞和時差造成的,再加上一下子見到所有的老朋友所造成的緊張,太刺激了。他不喜歡自己的思路這樣跳來跳去。我已經受了不少驚嚇,該回去睡一會兒,休息一下大腦。 他站起身時,又看到城市中心廣場上的那塊遮篷。一下子癱坐在那裡。 理奇·多傑千聲之人重回德裡為慶祝臭嘴理奇榮歸故里城市中心真誠奉獻理奇·多傑最精彩的搖滾演唱會歡迎理奇回家! 你也死定了! 他感覺好像有人抽走了他的底氣……接著又聽到了那個聲音,那個壓迫皮膚和耳鼓的聲音。他一下子從長椅滾倒在沙土上。 他翻了個身,抬頭看著保羅的塑像——發現那已經不是保羅。班揚了。站在那裡的是那個耀眼、華麗、怪異的小丑。滑稽演員常穿的那種顧大的皺領上伸出一張塗滿油彩的臉。橘黃色的塑料絨球扣子有排球那麼大,從上至下綴在銀色的外套前襟上。它沒有扛著斧頭,卻抓了一把塑料氣球。每只氣球上都鐫刻著這樣兩行字:對我來說那還是搖滾樂;理奇·多傑最精彩的搖滾演唱會。 理奇連滾帶爬地向後退,沙土灌進褲子。他翻了個跟鬥,站起來,跌跌撞撞地邊跑邊回頭張望。那個小丑正看著他,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在眼窩裡滴溜溜轉著。 「嚇著你了嗎,夥計?」它的聲音如雷聲轟隆隆地滾過。 理奇驚魂未定。「只不過是一場虛驚罷了c」 小丑笑著點點頭,例了咧塗得血紅的嘴唇,露出像刀片一樣鋒利的尖牙。「如果我想殺你,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它說。「但是這樣更有趣。」 「我也感到很有趣。」理奇聽到自己的聲音。「等我們採取你狗頭就更有趣了。寶貝。」 小丑的嘴越咧越大。它抬起一隻戴著白手套的手,就像27年前那樣,一陣狂風掀起他額前的短髮。小丑的食指指著他。粗得像根柱子。 粗得像根柱——理奇想。突然襲來一陣劇痛,好像眼裡被刺進生銹的鐵釘。他尖叫一聲,捂住臉。 「在從你的鄰居眼裡取出沙粒之前,自己先留神這根柱子。」小丑念念有詞,像轟隆隆的雷聲。理奇再一次聞到那股腐屍的味道。 他抬起頭,倒退幾步。小丑正彎下腰來。 「還想玩嗎,理奇?如果我指著你的睾丸,讓你得膀膚癌怎麼樣? 或者我指著你的腦袋,讓你的腦袋裡長個大瘤子?我可以指你的嘴,讓你那條愚蠢的絮絮叨叨的舌頭爛成膿汁。我做得到,理奇。想試試嗎?」 它的眼睛越睜越大,黑色的瞳仁像壘球那麼大。理奇看到只有天際才有的可怕的黑暗;他看到那眼中流露出令他發瘋的那種卑鄙的快樂。就在那時他明白了它是無所不能的。 儘管如此他還是聽到自己說話了。但是這一次不是他自己的聲音,而是一個完全嶄新的聲音——洪亮、傲慢、自嘲、尖銳。「潑開,你個該死白臉鬼!」他大聲叫道,突然大笑起來。「少在那裡胡說八道,混蛋!如果你再敢胡言亂語,你就死定了!懂嗎,你個白臉混蛋!」 理奇覺得小丑畏縮了,但是他不敢再留在那裡看個究竟。他甩開胳膊,飛快地跑,甚至沒注意到一個抱著孩子的父親警惕地看著他,好像看著一個瘋子。實際上,夥計們,理奇想,我覺得自己已經瘋了。哦,上帝,我瘋了。那肯定是歷史上最拙劣的模仿,但是竟然奏效了,莫名其妙地——身後響起小丑震耳欲聾的聲音。那位父親沒有聽到,但是那個蹣跚學步的孩子嚎啕大哭起來。那個父親不解地抱起兒子,緊緊地摟在懷裡,小丑的聲音裡夾雜著憤怒和快樂,也許只有憤怒:「我這兒有一隻眼睛,理奇……聽見了嗎?那只會爬的眼睛。如果你還不想離開,那你就到這裡來看看這只巨眼吧!隨時都可以來看。聽見了嗎,理奇?帶上你的游遊球。讓貝弗莉穿一條有四五條襯裙的大裙子。讓她把她丈夫送給她的結婚戒指戴在脖子上!讓艾迪穿上他的草鞋!我們會播放一些爵士樂,理奇!我們將要播放所有轟動一時的音樂!」 一直跑到人行道上,理奇才敢回頭,所看到的一切讓他無法輕鬆。保羅。班揚消失了,小丑也消失了。那裡聳立著一尊20英尺高的巴迪。霍利的塑料塑像。它那格子運動衫的窄領上綴著一顆扣子,上面寫著:理奇·多傑的最精彩的搖滾表演。 巴迪的一條眼鏡腿用膠布纏著。 理奇往回走著…… (我的腿可千萬不要軟) 儘量不去想…… 我們將要播放所……有轟動一時的音樂! 剛才發生的一切。 他又回過頭,看到保羅回到了原位,肩上扛著斧頭,仰面笑著,這使他感覺好多了。理奇加快腳步,跑起來。他剛想著這可能是幻覺,眼睛便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使他叫出聲來。這一次舉起食指,如些迅速,差點捅著自己的眼睛。他扒開下眼皮,想著,我肯定搞不下眼鏡來。摘不下眼鏡,就會一直疼下去,直到我的眼睛瞎了,瞎但是他一眨眼,眼鏡掉了出來,清晰的世界變得一片模糊。雖然他在人行道上找了足有15分鐘,卻沒有找到一隻鏡片。 理奇好像聽到小丑在身後大笑。 5 那天下午比爾沒有看見潘尼瓦艾——但是他的確看見了鬼。一個真鬼。比爾相信肯定是鬼,而且之後發生的各種事件都不能改變他的看法。 他在威產姆大街上走著,在1957年州月喬治喪命的那個下水道口停了一會兒。他蹲下來,往裡瞧。心跳劇烈,但他還是直面那個黑洞。 「出來,為什麼不出來!」他低聲說。比爾覺得他的聲音一定會越過黑暗、潮濕的通道,在交錯縱橫的下水道裡不斷迴響。 「出來,不然我們就進去捉——捉你。」他緊張地等待著,卻沒有任何迴響。 他正要起身,頭頂投下一道影子。 比爾猛地抬起頭,同時充滿著渴望,準備面對一切可能發生的不測……只是一個孩子,一手拿著冰棍,一手抱著滑板。 「你總對著下水道說話嗎,先生?」孩子問道。 「只在德裡。」比爾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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