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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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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那個軍士俱樂部也開始裝修,裡面加了一個休息室還加了一個咖啡廳,似乎想和我們競爭,但是那不是我們想要參與的競爭。」 父親朝我笑了笑,接著說:「除了斯諾皮斯,我們那時都很年輕,但是我們並不傻。我們明白那些白人想要你和他們競爭,但是一旦你要領先的話,有人就會打斷你的腿。我們有了我們需要的東西,那已經足夠了。然而某件事情發生了。」 父親一下沉默起來,皺起了眉頭。 「是什麼事?爸爸?」 「我們竟然組成了一支不錯的爵士樂隊。」他說得很慢。「一開始他們不很熟練,但是到8月底。每到週末,『黑點』就會舉行爵士樂專場演出,而且到後來越來越好……慢慢地鎮裡的人開始在『黑點』,出現,甚至還有基地裡的一些白人士兵……而且人越來越多。 「隨著那些白人的出現,我們忘記了小心謹慎。他們來的時候都帶著法律禁止的烈性酒——我們也想阻止那種現象,但是我們不知道怎麼辦。他們是鎮上的!他媽的,他們是白人! 「正如我說過的,我們都很年輕,對我們的所作所為很驕傲。但是我們低估了事情的可怕程度。我們忘記了它距離『軍士俱樂部』只有四分之一英里,而且它已經成為鎮裡的一件大事。一切使我們變得有些瘋狂。等到快10月份的時候,到『黑點』來的不只是德裡人,而且還有周圍各地的人。整個酒吧到處都是人,沒有地方跳舞,人們只能原地站著扭動。我們不得不將酒吧從晚上7點一直開到第二天3點。每到午夜,那裡的聲音幾乎震耳欲聾。」 他停下來喝了一口水,又講了起來。他的眼睛變亮了。 「弗勒上校早點取締『黑點』就好了。要是那樣的話,我們就能少死一些人。他早就想那麼做了。但是我想他跟我們一樣都怕同樣的東西——某些鎮裡的居民會不答應。但是,最終正派軍團結束了一切。他們在11月初身披白色被單來到『黑點』,來為他們自己做了一次『燒烤』。」 講到這裡,他又停了下來。這回他沒有喝水,只是目光憂鬱地盯著牆角。我能聽見遠處傳來的鐘聲,還有護士小姐走在油氈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腳步聲。 「他們中的一些是從基地和西百勞江中間的綠化帶過來的。」他繼續說道。「他們一定在那裡某人的房子裡開了會。披上了白色被單,戴上了白色兜帽,做好了火把。我聽說——我不說是從哪兒聽到的——另外的一些人是乘坐一輛嶄新的『潘科』汽車來的;他們也是同樣的裝束。 「他們中的許多人並不年輕,有時我想知道策二天之後會有多少人得心絞痛和潰瘍出血。我希望有很多,那些肮髒卑鄙的謀殺者。 「他們繞到『黑點』的後面,把火把蘸上汽油點著,從後窗扔了進去,那裡正是我們的廚房。一分半鐘之後,那個地方就燒成一片火海了。 「外面的人都戴著尖頂的白色兜帽。其中的一些人在叫著:「出來,黑鬼!出來,黑鬼!出來,黑鬼!『也許是在嚇唬我們,但是我寧願相信大多數人想要警告我們——就像相信那扔進廚房的火把是個意外。 「不管是什麼,也沒有關係。樂隊的聲音蓋過廠一切。每個人都在高聲叫喊,玩得非常高興。裡面的人沒有一個知道出了事情,直到格裡嚷卡如打開廚房的門——他那天擔任助理廚師——火蛇一下子竄了出來,燒著了他的夾克,而且把他的大部分頭髮都燒掉了。 「我那時正和特裡弗。道森以及迪克。哈羅仁坐在靠東牆的地方,一開始我還以為是煤氣爐發生了爆炸。然後我就被那些朝門口跑去的人撞倒了。大概有20多人從我的後背踩了過去。我猜那是我一生當中惟一真正害怕的一次。我聽見人們尖叫著,說房子著火了。每次我想爬起來,就又有人踩在我的後背上,踩得我眼冒金星。我的鼻子緊貼在地板上,嗅到塵土,又是咳嗽又是打噴嚏。我感覺到一隻高跟鞋重重地從我的臀部中間踩了下去,我的天,如果那天我的褲子被撕裂的話,我就得在那裡不停地流血到現在了。現在聽起來很滑稽,但是當時我真的快被踩死了。我不停地尖叫著,但是沒有人理睬我。 「最後是特裡弗救了我。看見眼前出現的那只棕色的大手,我一下子就抓住了它。他用力一拉,我就要站起來,但又有一隻腳踩在我的脖子這邊——」 他按摩著耳根下面的那個地方。我點點頭。 「——那下踩得那麼重,我想我昏厥了有一分鐘,但是我從來沒有放開特裡弗的手,他也沒有放開我的手。我終於站了起來。當時隔開廚房和大廳的那堵牆轟地一聲就倒塌了。有人逃了過去,有人被壓在了下面。 「廚房那裡變成了地獄,火光沖天,酷熱無比,幾乎要把你的皮膚烤得流油了。 「『從那邊沖出去!』特裡弗叫嚷著,要拉著我沿著牆角走。『快占I』」然後迪克。哈羅仁抓住了我。他只不過19歲,但是他的頭腦比我們都清醒。是他救了我們的命。『不是那邊!』他的眼睛睜得跟檯球那麼大。『是這邊!』他用手指著樂隊的方向……朝火的方向,你知道。 「『你瘋了!』特裡弗叫嚷著。『你願意死就去死!我和威廉要出去!』」他仍然拽著我朝門口走,那裡擁擠著許多人,根本就看不清楚門。我嚇呆了,不知道最後結局是怎樣。我只知道我不想被烤成一隻『人雞』。 「迪克沖上去,用盡全力抓住了特裡弗的頭髮。等特裡弗轉過頭來,他一巴掌打在特裡弗的臉上。我記得特裡弗的頭向後重重地磕在牆上,我想迪克已經瘋了。然後他朝著特裡弗的臉大聲嚎叫著:「從那走你死定了!他們把門已經塞上了!黑鬼!『「』你不知道!『特裡弗剛叫完,一個低音鼓』砰『地一聲進裂了。 頭頂上的屋樑和地板上的油漆也已經著火了。 「『我知道!』迪克又尖叫著,『我知道!』」他們兩個拉扯著我,展開了拉鋸戰。然後,特裡弗朝門口看了一眼,跟著迪克跑了。迪克拉著我們走到一扇窗戶前,抓起一把椅子,用力砸開了窗戶,熱浪忽地沖了進來。他伸手抓住特裡弗褲子後面,一下子把他舉了起來。『爬!』他叫道。『爬!操你媽的!』特裡弗翻了出去。 「然後他又把我舉了起來。我抓住了窗框——第二天我的手上全是抱——木頭已經著火了。我的頭先伸了出去;要不是特裡弗抓住我,我的脖子就得折斷了。 「我們轉回頭,只見那扇窗戶已經變成了一個火窟窿;在火的後面有兩隻棕色的手在晃動著——迪克的手。特裡弗把我托起來,我伸手穿過那扇窗戶,抓住了迪克的手。我用肚子靠著牆支撐著自己,感覺就像貼在了酷熱的爐子上面。迪克的後背冒著黑煙,他就要休克了。 「當時我幾乎就要脫手了,但是我用力大吼一聲,一下子把他拉了出來。他的一隻鞋已經丟失了。 「我從特裡弗的手上跳下來,然後迪克踩著我的頭也跳了下來。 這裡我告訴你,黑人的腦殼可真硬。我躺在地上,幾乎沒了氣。 「然後我慢慢地爬起來。我能看見一些影子朝綠化帶那邊跑去。 一開始我想他們是幽靈,然後我看見了那些鞋子。『黑點』周圍簡直形同白晝。看見那些鞋子,我才明白他們是披著白色床單的人。其中的一個人突然跌倒了,然後我看見……「他添了添嘴唇,停下來了。 「你看見什麼了?爸爸?」我問道。 「沒什麼。」他說道。「給我點水,麥克。」 他喝完水,把杯子遞給我。我又把它放回了桌子上。 「這個故事會讓你做噩夢嗎?麥克?」他問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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