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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貝弗莉3人只是呆呆地看著他。他的皮膚簡直變成了灰色,就像是他剛剛描述過的那個4月的夜晚。

  「哇!」班恩終於叫出聲來,他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千真萬確。」斯坦利低聲說道。「我敢向上帝發誓。」

  「我相信你,」貝弗莉也說,「家裡出了那件事之後,我什麼事都相信。」

  說完,她忽地站起身來,險些摔倒。然後她走到烘乾機跟前,把那些抹布一塊一塊地拿出來疊好。她的後背朝著他們3個,班思懷疑她正在哭泣。他想過去安慰一下,但又缺乏勇氣。

  「我們得跟比爾談談,」艾迪說,「比爾知道該怎麼做。」

  「做?」斯坦利轉過頭來。「你是什麼意思?做?」

  艾迪不安地看著他,說道:「嗯……」

  「我什麼都不想做。」斯坦利說。他的目光犀利,盯著艾迪;艾迪在椅子上局促地扭動著身子。「我要忘掉它。那就是我要做的。」

  「沒有那麼容易。」貝弗莉靜靜地說完,轉過身來。班恩的懷疑沒有錯:穿過洗衣房髒玻璃投射進來的陽光映出了她臉頰上兩道明亮的淚痕。「不止是我們。我聽到維朗尼卡。格羅根的聲音,還有先前聽到的那個小孩子……我想那可能是叫克雷門斯的小孩子,就是從三輪童車上掉下來的那個。」

  「那又怎樣?」斯坦利似乎有點不服氣。

  「如果它抓得更多呢?」貝弗莉很冷靜。「如果它又抓了更多的孩子呢?」

  斯坦利的眼睛仍然緊盯著貝弗莉的雙眼,似乎在說:「即使那樣又如何?」

  但是貝弗莉的眼睛是那麼堅定,斯坦利不得不低下頭來……也許只是因為她仍在哭泣,或者只是因為她的關注使她顯得那麼堅強。

  「艾迪說得對,」她說,「我們得跟比爾談談。然後可能得跟警察局長——」

  「好了,」斯坦利的聲音有些厭倦,「水塔裡的死孩子。只有孩子才能看到的血跡。運河上行走的小丑。風中飛舞的氣球。乾屍。門廊下面的麻風病人。博頓局長會笑掉大牙……把我們趕進瘋人院。」

  「如果我們都去找他,」班恩遲疑著說,「如果我們一起去警局找他……」

  「行,好的。再多說點,乾草堆。給我寫本書得了。」斯坦利說完,站起來走到窗戶前面。他的雙手插在褲兜裡,看上去既憤怒又沮喪而且非常害怕。他挺著肩頭,盯著外面看了一會兒,又重複了一句:「給我寫本可恨的書!」

  「不,」班恩靜靜地說,「那些書比爾會寫的。」

  斯坦利刷地轉過身來,滿臉驚訝,其餘的人也看著他。班恩的臉上也全部是驚訝之色,好像突如其來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

  貝弗莉疊好了最後的一塊抹布。

  「鳥。」艾迪說道。

  「什麼?」貝弗莉和班恩異口同聲地問。

  艾迪看著斯坦利。「你確實是朝它們叫小鳥的名字嗎?」

  「也許吧,」斯坦利勉強地說,「或者也許門是被撞突然打開的。」

  「在你沒有靠在上面的情況下?」貝弗莉問道。

  斯坦利聳聳肩,只是表示他不知道。

  「我想是因為你叫了那些小鳥的名字,」艾迪說道,「但是為什麼?

  在電影裡,你得拿一個十字架……」

  「……或者念主禱文……」班恩補充了一句。

  「或者念讚美詩第二十三首。」貝弗莉也插嘴說道。

  「我知道第二十三首讚美詩,」斯坦利很生氣,「但是我不願去弄什麼十字架。我是個猶太人,記得嗎?」

  他們幾個都滿臉尷尬,把目光投向了別處。

  「小鳥,」艾迪又說,「上帝!」他看著斯坦利,目光裡滿是負疚。

  斯坦利只是陰沉著臉看著街對面的班戈水電局。

  「比爾知道該幹什麼的。」班恩突然說道,好像他最終同意了艾迪和貝弗莉的意見。「我敢打賭。拿什麼打賭都行。」

  「你們看,」斯坦利熱切地看著他們所有的人,「好的。如果你們願意我們可以和比爾談談。但是對我來說就那麼多了。你們叫我膽小鬼,無論什麼都行。我不在乎。我認為我不是膽小鬼,只是水塔裡的那些東西……」

  「如果你不害怕的話,那你一定是個瘋子。斯坦利。」貝弗莉的聲音很溫柔。

  「是的,我是被嚇壞了,但是那不是問題的關鍵。」斯坦利越來越激動。「甚至那不是我要談的東西。難道你們不明白——」

  大家都滿懷希望地看著他。但是斯坦利發現自己解釋不清楚自己的感受,他的詞語已經枯竭了。他的心中有一種感覺,幾乎要使他窒息,但是他卻無法傾訴。儘管他很精幹,儘管他很老成,但是他仍然是個剛剛上完四年級的11歲的孩子。

  他想告訴他們有一種感覺比害怕更糟糕。經歷一次擦肩而過的車禍,等待注射疫苗,瀕臨滅頂之災等等諸如此類的東西都讓人非常害怕。

  但是水塔裡的那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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