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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班恩和貝弗莉搖搖頭。艾迪說:「就是患癲病病的那個?」

  「是,沒錯。就像是那麼糟糕。我寧願那樣,也不願看見那些……真實的東西。」

  「是什麼?」貝弗莉問道。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想知道。這不像是吃著美味圍著黃火聽人講鬼怪故事。他們現在坐在洗衣房硬梆梆的椅子上面,她能看見洗衣機下面的污垢,她能看見灰塵在透過肮髒玻璃照射進來的陽光裡跳舞,她能看見那些封面被撕光了的舊雜誌。

  一切都很正常,很正常而且很乏味。但是她卻非常害怕,非常非常害怕。因為,她覺得,這些故事沒有一個是編造出來的;那些怪物也不是編造出來的:班恩遇見的乾屍,艾迪遇見的麻風病人……太陽落下之後,它們都有可能出來。或者還有比爾的弟弟,剩下一隻胳膊,眼睛是銀色的硬幣,在城市下面漆黑的下水道裡遊蕩。

  斯坦利沒有立即回答。貝弗莉又問了一句:「是什麼?」

  斯坦利小心謹慎地開始說話了。「我走到那個水塔所在的小公園——」

  「哦,上帝。我可不喜歡那個地方。」艾迪插了一句。「如果德裡有房子鬧鬼,那麼就在那裡。」

  「什麼?」斯坦利的聲音變尖了。「你說什麼?」

  「難道你不知道那個地方?」艾迪說。「我媽媽在那些孩子們被殺之前,就不讓我靠近那裡。她……她照顧我非常細心。」他擠出了一絲笑容,把哮喘噴霧劑抓得更緊了。「你們知道,有一些孩子曾經在那裡淹死了。3個或者4個。他們——斯坦利?斯坦利,你沒事吧?」

  斯坦利的臉變成了鉛灰色。他的嘴在動,但是卻沒有聲音。兩隻眼睛在向上翻著白眼。一隻手無力地在空中舉著,落到了大腿上。

  艾迪想起了他惟一能幹的事情。他靠了過去,一隻胳膊摟住斯坦利財肩膀,另一隻手把哮喘噴霧劑伸進斯坦利的嘴裡,用力噴了一下。

  斯坦利開始咳嗽、梗塞、作嘔。他坐直了身子,眼睛又恢復了正常,把手圈成茶杯狀咳嗽起來。最後他打了一個響嗝,癱靠在了椅子上。

  「那是什麼?」他掙扎著問道。

  「我的哮喘藥。」艾迪抱歉地說。

  「上帝,簡直就像狗屎。」

  他們都笑了起來,但那是不安的笑聲。其餘的人都緊張地看著斯坦利,現在他的臉上有了一些血色。

  斯坦利的笑聲光停了下來。他看著艾迪,說:「告訴我那個水塔的事。」

  艾迪講了起來。班恩和貝弗莉也不時地添加幾句。德裡水塔在堪薩斯大街,位於市中心西部大約一英里半的地方,與班倫的南邊相鄰。有一段時期,也就是上個世紀的末期,它的蓄水量有175萬加侖,承擔著德裡全部的供水。它的頂部是一個露天的圓形樓層,站在那裡能夠觀看整個市鎮和周圍農村的景色。每到週六或周日天氣晴好的時候,人們經常攜家帶口到紀念公園裡遊覽,踏著水塔的160級樓梯到達預部,欣賞德裡美景。一直到1930年左右,到水塔頂部觀光都很流行。

  樓梯在水塔的中間夾層。水塔的外層塗成了白色;裡層則是一個160英尺高的不銹鋼圓柱。樓梯成螺旋狀繞著圓柱直上水塔頂部。

  就在水塔頂層稍微靠下一些,有一扇厚木門。從那扇門進去,就到了一個小平臺上。那個平臺就在水的上面。當裝滿水的時候,水深達一百英尺。

  「那些水是從哪兒來的?」班思問。

  貝弗莉、艾迪和斯坦利3個人互相看著,沒有一個人知道。

  「好了,那些淹死的孩子又是怎麼回事?」

  他們也只知道一點點。似乎在那段時期,通往平臺的木門總是不鎖。一天晚上,一群孩子……或者也許只有一個……或者有3個……

  發現水塔的大門也沒有鎖。於是他們大著膽子走了上去,但是他們走錯了門。他們走進去的不是到頂樓的門,而是到那個平臺的門,黑暗中他們都掉進了水裡。

  「我是聽一個叫維奇。克拉姆利的孩子說的。他說那是他爸爸告訴他的。」貝弗莉說。「也許是真的。維奇說他的爸爸告訴他那些孩子掉進水裡就只有死路一條,因為周圍光溜溜的沒有什麼可扒的東西。平臺也夠不著。他說他們就在那裡掙扎著,呼喊救命,也許整整一夜。

  但是沒有一個人聽見;他們就那樣變得越來越疲乏,直到——」

  她的聲音變小了,感覺到恐懼正滲入她的全身。她仿佛看見那些孩子們在水裡掙扎,一會兒浮起來,一會兒沉下去……淒厲地號叫……手指徒勞地擔著光滑的井壁。她似乎嘗到了他們所吞咽的冷水;那淒厲的悲號在她的耳邊迴響。多長時間?15分鐘?半小時?到底多長時間他們停止了掙扎,臉朝下漂浮著,像死魚一樣等待著看門人第二天發現他們的屍體?

  「上帝!」斯坦利叫出聲來。

  「我聽說有個女人在那裡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艾迪突然插了進來。「那就是他們為什麼關閉了水塔。至少,那是我親耳聽見的。他們不讓人再到上面去。但是一次,有一位夫人和她的孩子走上了平臺,我不知道那孩子有多大。那位夫人抱著孩子走到了欄杆邊上。也許是她把孩子扔下去的,也許是孩子自己扭來扭去掉了下去。我聽那個人講他想救人。他跳了下去,但是孩子已經不見了。也許那孩子身上穿了一件夾克什麼的。如果衣服被水浸濕了,人很容易下沉的。」

  艾迪突然把手伸進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棕色的小玻璃瓶。

  他打開蓋子,倒出兩粒白色藥片,乾咽了下去。

  「那是什麼?」貝弗莉問道。

  「阿司匹林。我頭疼。」他用防備的眼光看著她,但是貝弗莉沒有再說話。

  班恩把剩下的故事講完了。他聽說那確實是個孩子,是個大概3歲的小姑娘。自從那件事情發生之後,鎮理事會投票決定永久關閉水塔,把上面下面所有的門都鎖住了。直到現在那些門也鎖得死死的,只有看門人和維護人員可以進出。但是每個季節仍然向遊人們開放一次;人們跟著導遊——一位從歷史學會來的夫人——走上頂樓,可以喊喊嗓子,照幾張相給朋友們看一看。但是那個通向裡層平臺的門一直緊鎖著。

  「裡面仍然有水嗎?」斯坦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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