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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對。也許我們不能去掉牆紙上面的血跡,但是我們能把其餘的清除掉。難道你沒有抹布嗎?」

  「就在廚房水槽的下面,」貝弗莉說,「但是如果用了的話,我媽媽會問那些抹布哪裡去了。」

  「我有五角錢。」斯坦利靜靜地說。他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臉盆上的那些血跡。「我們儘量清潔一下洗手間,然後把抹布拿到樓下的投幣洗衣機洗一洗。洗完之後,再烘乾,等你父母回來時,它們就放回水槽下面了。」

  「我媽說用布沾上血跡洗不淨,」艾迪反對說,「她說血液已經滲進去了。」

  班恩發出一陣歇斯底里的笑聲。「洗淨洗不淨都沒關係。反正他們看不見。」

  沒有人問他到底「他們」是誰。

  「好吧。」貝弗莉說。「讓我們試試。」

  8

  此後半小時,他們像4個小精靈,不屈不撓地清潔著洗手間。隨著牆上的、鏡子上的,還有臉盆上的血跡逐漸消失。貝弗莉感覺自己的心情變得越來越輕鬆。班思和艾迪擦水槽和鏡子,她自己清潔地板。而斯坦利則非常仔細地擦洗著牆紙上的血跡。他們把那些血跡幾乎全部擦乾淨了。班思還換了一個新燈泡。去年秋天商店促銷的時候,貝弗莉的媽媽買了很多燈泡,足夠用兩年。

  最後,斯坦利向後退了幾步,挑剔地看著他們的成果說:「我想這是我們所能做到最好的了。」

  靠著臉盆左邊的牆紙上仍然有些淡淡的血跡。牆紙那麼薄,斯坦利幾乎不敢再動了。但是那血跡已經喪失了以前那種邪惡的力量。

  「謝謝你們。」貝弗莉不記得曾經對誰這麼感激過。「謝謝你們大家。」

  「沒什麼。」班恩喃喃地說。他的臉當然又紅了。

  「真的沒什麼。」艾迪也說。

  「我們把抹布處理了吧。」斯坦利臉上的表情仍然很嚴峻。後來貝弗莉才想,也許當時只有斯坦利意識到他們已經在某種不可想像的對抗中走出了第一步。

  9

  他們拿了一些洗衣粉,放在一個空罐子裡。貝弗莉找了一個購物袋,把那幾塊抹布裝了進去,然後4個人下樓到了梅恩大街和康尼大街拐角處的洗衣房。遠處藍色的運河在下午的陽光下閃閃發亮。

  洗衣房裡面只有一個穿著護士制服的女人正等著衣服烘乾。看見他們4個走進來,她用不信任的眼光瞅了他們一眼,又低頭看書了。

  「冷水,」班恩低聲說,「我媽媽說洗血跡要用冷水。」

  在斯坦利換硬幣的功夫,他們把抹布投進了洗衣桶裡。等他回來,貝弗莉把洗衣粉放進去,關上了門。然後斯坦利把兩個一角硬幣投了進去,按動了啟動鍵。

  4個人走到牆邊的一排椅子上坐了下來。隔著玻璃窗,貝弗莉看見肥皂水變紅了,她覺得有點噁心。但是她沒有看別處,那紅色的泡沫似乎有某種莫名的吸引力。那個穿著護土制服的女人不時地抬起頭看著他們。等衣服烘乾,她疊好衣服,裝進一個藍色洗衣袋裡,滿是疑惑地看了他們一眼,走了。

  等她一走,班恩突然說:「你並不孤單。」他的聲音幾乎有點嚴厲。

  「什麼?」貝弗莉問道。

  「你並不孤單,」班恩重複了一回,「你看——」

  他停下來看著艾迪,艾迪點點頭。他又看著斯坦利,斯坦利看上去很不高興……但是過了一會兒,他聳聳肩,也點了點頭。

  「你們究竟在說什麼廣今天貝弗莉討厭人們對她說些含糊不清的東西。她一把抓住了班恩的小臂。」如果你知道些什麼,快告訴我!」

  「你想說出來嗎?」班恩向艾迪。

  艾迪搖了搖頭。他從口袋裡拿出噴霧劑,大大地吸了一口。

  班恩斟酌著字眼,慢慢地告訴貝弗莉他怎樣在學校放假的那天在班倫低地上遇見比爾鄰邦和艾迪。卡斯布蘭克——那幾乎就在一周之前,簡直讓人難以置信。他告訴她隨後的一天他們怎樣在那裡建水壩。他告訴她比爾怎樣看見自己死去的弟弟在照片裡轉過頭眨眼睛。

  他還告訴她自己在冬天看見一個手拿氣球的乾屍在結冰的運河上面行走。貝弗莉越聽越怕,她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眼睛越睜越大,手和腳越來越冷。

  班恩講完,看了看艾迪。艾迪又吸了一口哮喘噴霧劑,然後又講了那個麻風病人的故事。他說得很快,嘴裡的詞好像一個擠一個地噴出來。說完之後,他幾乎是在哽咽了,但是這次他沒有哭。

  「那麼你呢?」貝弗莉看著斯坦利。尤利斯。

  「我」

  他突然沉默了。所有的人都覺得有什麼東西就要爆發。

  「洗完了。」斯坦利說。

  他們看著他站起身來,很小心地打開了洗衣機。他拿出了攪在一起的抹布,仔細檢查著。

  「還有一些沒洗乾淨,」他說,「不過也不太壞,看起來就像是果醬。」

  他拿起來給他們看。大夥像是審查重要的檔案,個個面色沉重地點點頭。貝弗莉的心情和剛剛打掃過洗手間一樣,又輕鬆了不少。他們已經幹了一項重要的事情——似乎很重要。也許並不是完全有效,但是卻給了她的心靈極大的安慰和關愛,對她來說已經足夠好了。

  斯坦利把抹布又塞進烘乾機裡,投了兩個硬幣。機器開始轉動了。斯坦利走回來,又坐到了艾迪和班恩中間。

  然後4個人都靜靜地坐著,看著那些抹布起來落下,起來落下。

  機器發出的單調的聲音幾乎催人人眼。

  「我確實看見了什麼,?斯坦利打破了沉默,」我不想說,因為我寧願相信那是一個夢或者其他什麼的。也許只是痙攣發作,就像是斯坦維爾家的孩子那樣。有人知道那個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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