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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4

  對貝弗莉來說,那是一個繁忙的早晨。她給父親做好了早餐,還有午餐(他要帶到醫院去)。讀著報紙,吃完了所有東西,艾爾。馬什告訴貝弗莉:「你跟你媽說把家裡收拾一下。他媽的像個豬窩!我整整一天都打掃醫院裡的垃圾,我可不願意再回到一個豬窩裡。記著點,貝弗莉。」

  「好的,爸爸。我會的。」

  他親了一下貝弗莉的臉頰,樓了她一下,出去了。就像往常一樣,貝弗莉跑到她自己小屋的窗前,看著他沿著大街走了下去。每當看見他轉過拐角,貝弗莉總是感到一陣放鬆……她為此而憎恨自己。

  她洗了盤子,然後拿了本書讀起來。過了一會兒,母親就喊她的名字了。

  她們母女倆換了床單,擦洗了地板,又給廚房的油氈打了蠟。母親擦的是洗手間的地板,貝弗莉為此很感激。她的母親——愛爾弗裡達。馬什是一個身體瘦小的女人,頭髮開始變白,臉上表情嚴肅。她那張線條明顯的臉仿佛在告訴這個世界,她經歷了太多的事情……生活是多麼不容易,但她不期望突然之間會發生什麼變化。

  「你把起居室的窗戶擦一下好嗎?貝弗莉?」她走進廚房問道。現在她又換上了自己的工作服。「我得去班戈看看珊瑞爾。坦倫特,昨晚她摔斷了腿。」

  「好的,媽媽。」貝弗莉說。「坦倫特夫人怎麼了?」珊瑞爾。坦倫特和她母親在同一個飯店上班。

  「她和她家那個不成器的出了車禍,」愛爾弗裡達說,「當時她丈夫喝了酒。每天晚上你都得感謝上帝,你爸爸不喝酒。貝弗莉。」

  「我會的。」貝弗莉答道。她也確實那麼做了。

  「我想她得失業了,而她丈夫也找不到工作。」愛爾弗裡達的聲音嚴肅得有點可怕。「他們不得不到農村去。我想。」

  那是愛爾弗裡達所能想像的最糟糕的事情。丟失孩子或者身患癌症都不能與其相比。你可以受窮,你的一生都可以勤苦。但是到了農村就到了生活的最底層,你不得不仰人鼻息,做牛做馬。那就是她所想像的珊瑞爾。坦倫特今後的生活。

  「窗戶擦乾淨,垃圾倒出去。幹完了,想玩就出去玩一會兒。今晚你爸上夜班,你不用給他做晚飯,但是我要你在天黑以前回來。你知道為什麼。」

  「好的,媽媽。」

  「上帝!你長得太快了。」愛爾弗裡達說道。她看著女兒汗衫上突出的地方,有點傷感。「我不知道等你結婚有了自己的家,你還會不會來看我。」

  「我還會跟以前一樣的。」貝弗莉笑著說。

  母親擁抱了她一下,用乾裂的嘴唇親吻她的嘴角。「我很清楚。」

  她說,「但我愛你,貝弗莉。」

  「我也愛你,媽媽。」

  「你得保證窗戶上沒有任何的汙跡。」母親說完,拿起她的皮包向門口走去。「要是有的話,你爸爸就不放過你。」

  「我會小心的。」就在她母親打開門要出去的時候,貝弗莉用儘量隨意的口氣問道:「你在洗手間沒有看見什麼有趣的東西嗎?媽媽?」

  愛爾弗裡達回過頭來,皺起了眉頭。「有趣?」

  「嗯……昨晚我看見一隻蜘蛛,它從下水道爬了出來。難道爸爸沒告訴你?」

  「你昨晚惹爸爸生氣了嗎?貝弗莉?」

  「沒!沒有!我告訴他有個蜘蛛從下水道爬了出來,把我嚇得夠嗆。他說有時在學校廁所的下水道裡撈出死老鼠,都是因為下水道。

  他沒有告訴你蜘蛛的事兒嗎?」

  「沒有。」

  「哦。沒事兒。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你也看見了。」

  「我沒有看見蜘蛛。我希望有錢的話,把洗手間的油氈換一換。」

  她朝天上瞅了瞅。天很藍,一絲雲彩也沒有。「他們說要是你殺死一隻蜘蛛,天就會下雨。你沒有殺死它吧?」

  「沒有,」貝弗莉回答,「我沒殺死它。」

  母親又回過頭,嘴巴抿成了一條線。「你肯定爸爸昨晚沒有發火嗎?」

  「沒有!」

  「貝弗莉,他動你了嗎?」

  「什麼?」貝弗莉滿是困惑地看著母親。上帝!他天天都打我。

  「我沒有——」

  「沒事了。」愛爾弗裡達說。「別忘了倒垃圾。要是窗戶上有汙跡的話,爸爸不會放過你的。」

  「我不會忘記的。」貝弗莉的耳邊仍然迴響著父親的那句話:「我很擔心。」

  愛爾弗裡達走了。貝弗莉又跑到自己的房間,看著她走過拐角,從視野裡消失——就像她看父親那樣。然後她拿了水桶,洗滌液,又從水槽底下拿了幾塊破布,走到起居室開始擦玻璃。整個公寓裡太寂靜了。每次聽到地板上的吱吱聲或者關門聲,她就會跳起來。當聽到博頓家的馬桶沖水的時候,她差點尖叫起來。

  她不時地朝緊閉房門的洗手間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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