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斯蒂芬·金 > 死光 | 上頁 下頁
七五


  於是他們就去了那裡——或者說逃到那裡。後來想起來,理奇覺得那成了那個夏天的主題。班倫是他們的天堂。貝弗莉是第一次來到班倫。他們穿過肯塔斯基河那條修有堤壩的支流,踩著水壩的殘跡,找到另一條小路,終於爬上東邊那條支流的河堤。往左看去是那兩根水泥圓柱。水泥圓柱的腳下一根根粗大的管子伸在溪水上方。一淚泊泥乎乎的髒水就從這些排水管流進肯塔斯基河。有人在上游的鎮子裡大便,現在又從這裡流出來了,班恩想著,又想起那天內爾先生對德裡排水系統的介紹。他隱隱約約感到一種無助的憤怒。河水裡曾經有魚兒游來游去,現在卻連一個癲蛤螺也見不到,只能撈起一把手紙。

  「這裡真漂亮。」貝弗莉感歎著。

  「是,不錯,」理奇表示贊同,「沒有黑蠅,風也吹走了那些蚊子。」

  那邊傳來一陣汽笛聲。他們看到一列長長的貨車轟隆隆地駛過遠處的河堤,向貨運場行進。哎,要是一輛客車,人們就會看到這美麗的景色了,理奇想。先看到開普老區窮人住的房子,然後是肯塔斯基河對岸長滿竹子的沼澤地,最後在即將駛過班倫之前,還能看到垃圾如山的碎石坑。

  這時他突然又想起了艾迪的故事——內伯特大街廢棄的老屋下藏著的麻風病人。他把這個想法趕出腦子,轉身問班恩:「你最喜歡哪個部分,乾草堆?」

  「嗯?」班思不好意思地轉過頭。當貝弗莉欣賞著遠處的肯塔斯基河,想著自己的心事的時候,班恩一直看著她的側影……看著她臉上的那塊瘀傷。

  「那兩部電影,笨伯。我最喜歡哪部分?」

  「弗蘭斯坦拿那些屍體喂鱷魚那段,」班恩說,「我最喜歡那段。」

  「那太可怕了!」貝弗莉說著,不禁哆嗦了一下。「我討厭那種東西。鱷魚啊、水虎魚啊和鯊魚。」

  「是嗎?什麼是水虎魚?」理奇好奇地問。

  「一種小魚,」貝弗莉說,「長著小小的牙齒。但實際上它們是一種鯊魚。如果你掉進有水虎魚的河裡,就會被它們吃得只剩下骨頭。」

  「哇!我真想有幾條那種魚。」理奇高興地說,「我就把它們放在亨利的澡盆裡。」

  班恩咯咯地笑了。「不知道他洗不洗澡。」

  「我可不知道那個,但是我知道的是我們必須提防那些傢伙。」貝弗莉說著換了摸臉上的傷痕。「前天我爸打的,因為我打碎了一摞盤子。一星期一次就夠了。」

  一陣沉默。理奇趕忙聊起電影中他最喜歡的情節,打破了沉默。

  貝弗莉發現河地上有一些雛菊,便摘了一朵。當她舉著那朵雛菊蹭他們的下巴的時候,兩個人都感到肩頭上的輕撫,都嗅到了她發上的清香。她的臉龐靠近班恩的臉,只那麼短暫的一刻,那一夜便夢到她那短暫又永恆的凝視。

  他們的談話剛剛結束,就聽到小路上傳來了沙沙的腳步聲——比爾·鄧邦站在那裡,後面還跟著一個孩子。理奇知道他叫佈雷德利,有些口吃不清。

  「老大!他說著又改成英國管家的聲音。」很高興見到你,鄧邦先生,我的主人。」

  比爾笑眯眯地看著他們——當比爾看了看他、班恩、貝弗莉,又看了看那個什麼佈雷德利的時候,理奇心頭浮起一種異樣的肯定。比爾的眼睛告訴他,貝弗莉是他們中的一員。而那個佈雷德利卻不是。

  他也許今天在這裡停留一會兒,也許還會再來。但是,對不起,失敗者俱樂部的會員已滿。我們已經有了有語言障礙的會員了——他不是他們中的一員。

  這個想法突然使他感到一種毫無理性的恐懼。好像一個游泳的人刹那間意識到自己已經遊得太遠,水已經沒過頭頂。直覺告訴他:我們被捲進了一件事情,被選中了參加。這絕不是偶然。我們都在這兒嗎?

  然後這個直覺就像摔在石頭地板上的碎玻璃一樣,混雜在一起,毫無意義。再者那也沒有關係。比爾在這裡,他會料理一切,不出亂於。在他們當中,比爾最高也最帥。理奇歪過頭,看見貝弗莉的眼睛注視著比爾;遠處班恩快快不快地看著貝弗莉的臉。比爾還是他們當中最強壯的一個——不僅是體力上。理奇還不懂「感召力」和「魅力」的含義。他只知道比爾身上深深地埋藏著一種力量,而且會在許多場合,出其不意地表現出來。理競猜想如果貝弗莉喜歡上比爾,班恩就不會嫉妒(他會嫉妒,理奇想,如果貝弗莉喜歡我的話);他會認為那是很自然的事情。除此,比爾還很善良。他的身上閃耀著善良和力量的光芒。他就像舊時電影裡的騎士,強壯、善良。

  比爾·鄧邦雙手叉腿,站在那裡燦爛地笑著。「好、好、好,現在大家都在、在、在這、這裡。我、我們玩、玩、玩什、什、什麼?」

  「有煙嗎?」理奇滿懷希望地問。

  11

  5天后,也就是快6月末的時候,比爾告訴理奇他想去內伯特大街,到艾迪看到麻風病人的那個門廊下看看。

  「你說什麼?」理奇感到很震驚,又有點好奇。

  「我想。想、想去看、看看那個門廊下面。」比爾說。他的口氣很堅決,但是卻不看著理奇。

  理奇又說:「那裡什麼都沒有。他可能就看到了一個流浪漢,然後就添油加醋。上帝啊,你還不瞭解艾迪嗎?」

  「沒、沒錯,我了、瞭解艾、艾、艾迪。但、但是你還記、記得相、相冊裡的那張照、照、照片嗎?」

  「記得,但是——」

  「聽、聽、聽我、我說。」比爾直視著理奇,講得很漫。他又分析了班恩的經歷和艾迪的經歷的相似之處,又把它們和那張會動的照片聯繫起來。比爾推測從去年11月以來德裡所有死去的孩子都是被那個小丑殺害的。「而、而且也、也、許還不止他們,」比爾最後說,「還、還有所。所、所有那些失、失蹤的孩、孩子呢?」

  「那你想要什麼?小丑的親筆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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