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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咱們去你家,你說怎麼樣?去看看喬治的房間。我想看看那張照片。」

  比爾震驚地望著理奇,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他太緊張了,只好搖搖頭。

  理奇說:「你聽了艾迪的經歷。還有班恩的。你相信他們說的嗎?」

  「我不知、知、知道。我想、想他們肯、肯、肯定看、看見什麼東、東西了。」

  「對,我也這麼想。這裡所有被殺的孩子,我想他們都有故事要講。班恩和艾迪與那些孩子不同的是,班恩和艾迪沒有被抓住。」

  比爾抬起眉頭,但是並未感到奇怪。

  「所以現在仔細想想,比爾,」理奇說,「一個穿著小丑衣服的人殺害孩子。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作,但是誰也解釋不了瘋子的所作所為,是吧?」

  「對、對、對——」

  「正是。那跟連環畫裡的編福俠沒什麼不同。」聽到自己說的這番話,理奇更激動了。

  他一時懷疑自己是真的想證明一些事情,還是為自己尋找藉口,好看看那個房間,那張相片。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看到比爾激動不已,眼睛一下子亮了。

  「但。但、但是那張照、照片和那些凶、兇殺有什、什、什麼聯繫『!」

  「你覺得呢,比爾?」

  沒抬頭看理奇,比爾低聲說他認為相片和那些謀殺案沒有任何關係。「我想那是喬、喬、喬治的鬼魂吧。」

  「照片裡的鬼魂?」

  比爾點點頭。

  理奇想了想。他的腦子裡裝著許許多多關於鬼怪的故事。他相信世上確有這種東西。他樂意接受比爾的任何解釋,這種邏輯使他非常痛苦。

  「但是你說你很害怕。喬治的鬼魂為什麼要嚇唬你呢,比爾?」

  比爾用手擦了一把嘴,那只手微微顫抖著。「可能他、他很生、生、生我、我、我的氣,讓他被、被害、害,是我的過、過、過錯。

  我把他打、打發出去,用小、小、小……「比爾擺了擺手,那個字怎麼也說不出口。理奇點點頭表示他聽明白比爾的話,但並不表示同意。

  「我不這樣認為,」他說,「如果你一刀刺在他的後背或者用槍打死他,那就不同了。甚至你,比如說,把你爸爸裝了子彈的槍給他玩,結果誤殺了自己。但是那不是槍,只是一隻小船。事實上是你並不想傷害他。」理奇伸出一根手指,像個律師一樣在比爾面前晃動——「你只是想讓小孩子高興,對吧?」

  比爾想起過去——很痛苦。在喬治死後的這幾個月裡,理奇的話第一次使他感到安慰了許多。但是他的心裡仍然有個聲音堅決地告訴他,他不能為自己開脫。那當然是你的過錯;也許不全是,但是也有你的責任。

  如果不是,為什麼父母坐在按發上中間會空著一個冰冷的位置?

  如果不是,為什麼在飯桌上大家都沉默無語?只有刀叉磕碰的聲音。

  知道最後你再也受不了了,請求他們是否能夠原、原、原、原諒他。

  他隱隱地感到自己好像是個鬼魂,可以說話,四處走動,卻沒有人聽見他,看見他。

  他不想承認自己應當受到譴責,但是對於父母的反應,他所能想到的另外一個解釋則更糟:從前父母給予他的關愛和照顧都是因為喬治的存在。現在喬治走了,他也就一無所有了——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地發生的,沒有任何緣由。如果你把耳朵貼在那扇心靈之門上,你會聽到他的心在瘋狂地良號。

  他回想喬治死的那天自己做過的事情,自己的感受,自己說過的話,希望理奇說的是真的;同時又同樣渴望他的話是假的。對於喬治來說,他肯定不是個好大哥。他們經常打架。那一天也打過嗎?

  不,沒有。那天比爾自己身體不好,沒有心請和喬治吵架。他一直睡著,做夢,夢到一種有趣的小動物(海龜入他記不清到底是什麼。醒來時聽到外面的雨聲小了,喬治正在餐廳裡氣呼呼地自言自語。他問喬治怎麼啦,喬治進來說他想按書上教的疊只紙船,可是總是疊不成。比爾讓他把書拿來。比爾現在還記得小船疊好了,喬治的眼睛光彩熠熠。那眼神使他覺得自己真的很了不起,覺得自己像個大哥。

  那只小船害了喬治。但是理者說得對——那跟給喬治一支子彈上膛的槍去玩不一樣。比爾怎麼也不可能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仿佛搬掉了心頭的一塊巨石,一下子感覺好多了。

  他想告訴理奇,但是一開口卻痛苦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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