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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艾迪無論控制自己——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要做什麼——開始講述從內伯特產街29號的地窖裡爬出的那個麻風病人的故事。講到一半時他就緊張得喘不過氣來。到最後竟然又哭又叫,瘦弱的身體抖作一團。

  大家都不安地看著他。斯坦利拍拍他的後背。比爾趁大家不注意時,不好意思地擁抱了他一下。

  「沒、沒事、事了,艾迪。沒事、事、事了。」

  「我也看到了。」班恩突然說。他的聲音既平淡又刺耳,還有幾分恐懼。

  艾迪抬起頭,臉上掛滿淚痕,雙眼紅腫。「什麼?」

  「我見到過那個小丑,」班恩說,「不過不像你說的那樣——反正我見到的時候不是那樣。他沒有全身潰爛。他是……他是幹的。」他頓了頓,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蒼白的手。「我還以為他是具乾屍。」

  「像電影裡?」艾迪問。

  「像,也不像,」班恩慢慢地說著,「電影裡的看上去都很假。很恐怖,但是你看得出那是化妝的效果。那些繃帶,看起來太整潔了。

  但是這個傢伙……看起來像真的乾屍。金字塔的墓室裡埋的那種。除了那身衣服。」

  「什、什、什、麼、衣、服?」

  班恩看著艾迪。「胸前釘著一排橘黃色的大扣子,銀白色的衣服。」

  艾迪聽得目瞪口呆。「要是你在開玩笑,就這麼說。我還……還想著門廊下的那個麻風病人。」

  「不是開玩笑。」班恩說,接著開始講他的遭遇。他慢慢地說著,沒有看其他人,好像為自己的行為深感羞愧。直到講完故事,他才抬起頭。

  「你肯定是做夢吧?」理奇還是很懷疑。他看到班恩有點退縮,又接著說:「我不是不信任你,班恩。但是誰都知道氣球不可能像你說的那樣,逆風飛行——」

  「相片也不會眨眼啊。」班恩說。

  理奇看了看班恩,又看了看比爾,不知怎麼說。指責班恩白日做夢是一回事;指責比爾則是另一回事。比爾是他們的頭兒,大家都尊敬他。沒人公開說過,也沒有必要說。比爾是個有思想的人,無聊的時候他能想出可做的事情,他能記得別人都已經忘記的遊戲。雖然說不清,但大家都感覺得到比爾身上有一些成年人才具備的東西——也許是責任感,在需要的時候,比爾會為大家擔起責任。因此理奇相信比爾的故事,雖然那故事荒誕離奇。也許他不想相信班恩的故事……

  或者艾迪的故事。

  「你從沒遇到過那種事嗎?」艾迪問理奇。

  理奇搖搖頭。

  班恩又問:「那你呢,斯坦利?」

  「沒有。」斯坦利說完就看著別處了。他那張小臉面無血色,緊緊抿著嘴唇。

  「遇、遇、遇到過、這種、事嗎,斯、斯坦、斯坦利?」

  「我說過了,沒有!」斯坦利說著站起來,手插在兜裡,走到河堤邊上。他站在那裡看著水流越過他們修的水壩,在第二道水閘後聚積起來。

  「來吧,斯坦利!」理奇夾著嗓子,尖聲尖氣地模仿老太太說話的聲音。「坦白地說出來,斯坦利,告訴老奶奶小丑的故事,我就獎給你一塊巧克力餅。快說吧——」

  「閉嘴!」斯坦利突然轉過身,沖著理奇嚎叫。嚇得理奇倒退兩步。「快閉嘴!」

  「好吧,老闆。」理奇說著坐下了。他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斯坦利。

  斯坦利的臉憋得通紅。但是看他那表情,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恐懼。

  「沒什麼,」艾迪平靜地說,「別放在心上,斯坦利。」

  「不是個小丑。」斯坦利開口了。他的眼睛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好像在無望地掙扎。

  「你、你、你說、說出來,」比爾也很冷靜,「我、我、都說、說、說了。」

  「不是個小丑。是——」

  這時突然傳來了內爾先生的叫駡聲:「萬能的主啊,看看他們都幹了些什麼!上帝啊!」大家仿佛挨了一槍,噌地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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