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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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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能跟你們幾、幾、幾個說點事、事兒嗎?」 大家都望著他。「講個笑話,理奇!」艾迪在心裡喊著。「開個玩笑,多麼粗俗都沒關係,哪怕讓他難堪也沒關係,只要讓他住口。不管是什麼,我都不想聽,我不想改變眼前的一切,不想體驗恐怖的感覺。」 他的腦海裡迴響起那個陰沉嘶啞的聲音:我一次收一毛錢。 艾迪渾身戰慄,努力忘掉那個聲音和那個聲音在腦中產生的聯想:內伯特大街上的那所老屋,雜草叢生的前庭,荒涼的花園一角上巨大的向日葵。 「當然,比爾,」理奇說,「什麼事?」 比爾欲言又止,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說了。 「如、如、如果你、你、你們嘲、嘲、嘲笑我,我、我從此跟、跟你們斷絕來往,」比爾說,「這根荒、荒、荒唐,但我發誓我沒說、說謊。這真、真、真的發生了。」 「我們不會笑的,」班恩說著看了看大家,「是吧?」 斯坦利搖了搖頭。理奇也搖了搖頭。 艾迪真想說:「不,我們會嘲笑你的,比爾,我們會笑得肚子疼,還說你真愚蠢。現在為什麼還不住口呢?」可是當然這話他說不出口。 那畢竟是他們的頭兒比爾呀。他痛苦地搖搖頭。不,我們不會笑話你。這個時候他怎麼笑得出來呢? 他們坐在高高的河堤上,看看比爾的臉,又看看蔓延的水窪和沼澤,又看看比爾,靜靜地聽他講在翻看喬治的相冊時發生的怪事。相片裡的喬治沖他點頭,眨眼。他把相冊扔出去,結果相冊流出鮮血。 他痛苦地講了好長時間,講到最後已經滿臉通紅,渾身冷汗。艾迪從沒見過比爾結巴得這麼厲害。 這個離奇的故事終於講完了。比爾看著大家,既勇敢又恐懼。班思、理奇、斯坦利臉上都是同樣的表情——嚴肅、敬畏還有恐懼,沒有一點懷疑的表情。艾迪感到一陣衝動,想跳起來大叫:「多麼離奇的故事啊!你相信這種事嗎?即使你相信,你覺得我們會相信嗎?照片會眨眼睛!相冊會流血!你瘋了,比爾介但是他就是張不開口,因為他自己臉上也是同樣嚴肅和恐懼。雖然他看不到,但是他感覺得到。這時艾迪注意到除了理奇,人人臉上都有異樣表情。他知道那是什麼,因為他自己臉上也有同樣的表情認可。 內伯特大街29號就在德裡貨運場的外邊。破敗的老屋已經被封死。門廊倒在地上,院裡雜草叢生。一輛鏽跡斑斑的三輪車翻倒在高高的草叢裡,一個輪子斜伸出來。 但是門廊左邊的一塊草地光禿禿的,從那裡能看到地客的髒兮兮的窗子嵌在坍塌的磚頭地基裡。6個星期前,就是從其中的一個窗口,艾迪第一次看到那張麻風病人的臉。 6 星期六沒有人跟他玩的時候,艾迪經常去那個貨運場。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他就是喜歡去那兒。 他騎著車穿過威產姆大街,再沿著2號路向西北拐。內伯特大街教會學校就坐落在2號路拐角。破破爛爛的一幢木結構建築,房頂豎著一個大十字架。有時候,艾迪聽到裡面傳出音樂——唱的是福音書,不過艾迪一點兒也聽不出什麼虔誠的感覺。但是他還是喜歡這些聲音。有時候他就在街對面的草地上停下一會兒,把車子靠在樹上,裝作看書的樣子。實際上是在隨著音樂搖擺。 碰到教會學校星期六放假的日子,他就一口氣騎到貨運場,騎到內伯特大街盡頭的那個停車場。然後把車子靠在木柵欄上,看著來來往往的火車。艾迪特別喜歡看那些開向北方,滿載嶄新移亮的福特汽車的貨車。「總有一天我也會有一輛那樣的汽車。」艾迪暗暗下定決心。「跟那些一樣,甚至更好。或者也許是一輛卡迪拉克!」 貨運場的人口原來有一扇大門,被一場暴風卷走了之後也沒人修理,所以艾迪出出進進暢通無阻。但是若是佈雷德克先生看到他,就一定把他趕走。有時一些貨車司機以為他在那裡晃來晃去準備偷東西,也追出他好遠。 但是多數時候這裡一片寂靜。道口值班室裡空無一人,窗子也被砸碎了。大概從1950年以來就一直再沒有人全天看守。所以白天佈雷德克先生把孩子們轟走,晚上一個守夜的人用探照燈來回巡視四五次。 不過有時一些流浪漢經常出沒那裡。如果貨運場裡有什麼讓艾迪害怕的,就是他們——那些鬍子拉碴,皮膚破裂,滿手水泡,嘴角生瘡的男人。他們坐著火車來,在德裡逗留一段,再坐上火車去別的地方。有時候會碰到沒有手指的流浪漢。他們總是醉醺醺地問你有沒有香煙。 一天一個流浪漢從內伯特大街29號的門廊下鑽出來,對艾迪說口交一次25美分。艾迪嚇得渾身冰涼,直往後退。那個流浪漢的一個鼻孔已經爛掉,結了紅紅的癡。 「我沒有25美分。」艾迪說著,一步一步向後退卻。 「那一次一毛錢。」那個流浪漢聲音嘶啞,朝他走過來。那人穿著綠色舊法蘭絨褲子,膝蓋上粘著髒兮兮的東西。他拉開褲子拉鍊,伸手進去。笑起來的時候紅鼻子顯得更加可怕。 「我……一毛錢也沒有。」艾迪突然想到:天啊,他有麻風病!如果他碰到我,我就傳染上了!他的意識清醒過來,撤退就跑。他還聽到那個流浪漢拖著腿在後面跑,聽到自己跑過那片亂草地時鞋帶的響聲。 「回來,孩子!口交一次,不收錢。回來!」 艾迪飛身跳上自行車,喘著粗氣,喉嚨發澀,胸口悶悶的。他用力蹬車,加快速度。這時那個流浪漢已經抓住了掛在後面的車筐。車子晃了幾下。艾迪回頭看到那個傢伙還跟在車子後面跑,緊咬著嘴唇,那樣子好像又絕望,又氣憤。 胸口好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但是艾迪還是越騎越快,想像著那雙長滿癡疥的手會隨時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從自行車上一把拉下來,甩在路邊的臭水溝裡。鬼知道在那裡會發生什麼事情。艾迪一直騎車穿過教會學校,來到2號路口,才敢回頭看。那個流浪漢已經不見了。 差不多過了一個星期,當艾迪和理奇、比爾一起在車庫裡看連環畫的時候,他才告訴他們這次可怕的經歷。 「他得的不是麻風病,笨蛋,」理奇嚷道,「他得的是梅毒。」 艾迪看看比爾,想確定理奇是不是在開玩笑——他從沒聽說過有這種病。好像是理奇編造出來的。 「真有這種病,比爾?」 比爾很認真地點點頭。 「得了那病會怎樣?」艾迪問。 「渾身腐爛。」理奇回答得斬釘截鐵。 艾迪嚇得瞪大了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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