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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6

  中心大街藥店的藥劑師凱尼先生並不很和藹——或者至少比爾這麼認為——但是他足夠有耐心,還不跟人開玩笑。現在比爾的口吃更嚴重了,他真的害怕如果不快點的話,艾迪會出什麼事。

  所以當凱尼先生說「你好,比爾·鄧邦,你要什麼」的時候,比爾拿起一張維他命的廣告紙,翻了過來,在上面寫到:「艾迪。卡斯布蘭克和我在班倫區玩。他犯了嚴重的哮喘,幾乎不能呼吸了。您能充滿他的哮喘噴霧劑嗎?」

  他把紙條推了過去。凱尼先生讀完之後,看著比爾那雙焦急的藍眼睛說道:「沒問題。你就在這兒等著。」

  凱尼先生到櫃檯後面的時候,比爾焦急地等著,兩隻腳在不安地移動。雖然裝藥只用了不到5分鐘,可是比爾感覺就像是過了一年之久。凱尼先生把噴霧劑遞給了他,笑眯眯地說道:「有了這藥就沒問題了。」

  「多、多、多謝,」比爾說,「但是我沒有帶、帶、帶——」

  「沒關係,孩子。我會把它算到艾迪媽媽——卡斯布蘭克夫人賬上去的。我確信她會感激你的。」

  比爾一聽放了心。他謝過凱尼先生,馬上就離開了。

  凱尼先生站在櫃檯裡面看著他走了。他看見比爾把哮喘噴霧劑扔進了車筐裡,然後笨拙地跨上了車。「他竟然能騎得了那麼大的車?」

  凱尼先生心存疑慮。但是比爾竟然跨了上去,然後慢慢地騎走了。那輛自行車看起來十分可笑,東倒西歪地晃動著。那瓶藥也在車筐裡面晃來晃去。

  凱尼先生咧開嘴笑了。如果比爾看見他那麼笑,他就敢肯定凱尼先生並不是什麼好人。那笑有點酸澀——凱尼懷疑,那瓶對人體全無作用的藥竟然會有奇效?在每個哮喘噴霧劑的瓶子上,凱尼都整齊地貼上一個寫著「氫氧霧噴劑」的標簽。那藥就是氫和氧混合物,還摻了點樟腦來增添些淡淡的藥味。

  換句話說,艾迪的哮喘藥就是自來水。

  7

  回來的路上,比爾費了不少時間,因為都是上坡。在有些地方,他還不得不下車推著走。其實他已經精疲力竭,連一個小緩被都騎不上去了。

  等他把自行車藏好,朝艾迪那邊趕來的時候,已經是4點過10分了。他的腦袋裡充斥著可怕的設想。那個叫班恩的孩子可能把艾迪拋棄,讓他去死了。那幫壞小子可能又返回來,把他們兩揍得半死。

  或者……最壞的是……那個專門謀殺孩子的人會殺死他們中的一個或者全部。就像是它謀殺喬治那樣。

  他知道德裡流傳著許多風言風語。比爾是個結巴,但是他並不聾——儘管有時人們認為他一定是個聾子,因為他只是在必要時才會說話。

  比爾相信所有那些受害者都是被同一個人殺害的……如果它是人的話。有時他也常想那些,就像是他有時想知道今年夏天他對德裡的感覺。是不是因為喬治之死才使他的父母似乎忽略了他,整天沉溺於悲傷中,而絲毫沒有注意他仍然活著而且可能會受傷?那些事情和其他的謀殺案有聯繫嗎?為什麼現在有些聲音有時似乎在他的腦子裡低聲說著話(當然那不是他自己的聲音,因為它們不結巴——它們靜悄悄的,)讓他去幹一些事情,而不是讓別人去幹呢?是不是那些事情讓德裡變得似乎跟以前不同——有些危險,甚至有些街道似乎在保持一種陰險的寂靜?是不是就是那樣才使某些面孔看起來很神秘而且很害怕?

  他不知道,但是他相信。這使德裡真的改變了,而他弟弟的死只是改變的標誌。縈繞在他腦海裡的可怕的設想來源於某個想法:現在在德裡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發生的。任何事情。

  但是當他趕到艾迪那裡時,一切看起來都挺好。班恩。漢斯科仍然在那裡,就坐在艾迪身邊。艾迪自己也坐了起來,雙手耷拉在腿上,彎著頭,仍然在大口喘著氣。落日已經很低了,把樹影投到了小溪裡。

  「不錯,還挺快,」班恩站了起來,「我還以為你再過半個小時才能回來呢。」

  「我的自、自行車很、很、很快。」比爾驕傲地說。此時兩個孩子都小心地看著對方。班恩先試探性地笑了笑,然後比爾也笑了。這個孩子雖然胖,但是人好像挺好的。他不顧危險還遵守承諾。

  比爾朝艾迪眨了一下眼睛。他正充滿感激地望著比爾。「給、給你,艾、艾、艾、艾迪。」比爾把噴霧劑丟了過去。艾迪把瓶嘴伸到嘴裡,據了幾下,大口地吸著氣,然後向後仰著頭,閉上了眼睛。班恩看著這些,臉上全是關切之情。

  「天!他的病很重,是不是?」

  比爾點點頭。

  「我那陣嚇壞了,」班恩低聲說著,「如果他痙攣什麼的,我還不知道幹什麼。我只是拼命地回憶4月在紅十字會裡他們告訴我們的東西。我能做的就是把一根木棍放到他嘴裡,不讓他咬掉自己的舌頭。」

  「我想那是對付癲、癲、癲癇病的。」

  「哦,對了。你說得對。」

  「他不、不會痙、痙、痙攣了。」比爾說道。「那藥、藥、藥馬上就會治、治好他的。你、你、你看。」

  艾迪痛苦的喘息停止了。他睜開眼睛看著他們兩個。

  「謝謝你,比爾。」他說。「這水真管用。」

  「是不是他們打破你鼻子的時候,哮喘就犯了?」班恩問道。

  艾迪悲傷地笑著,站了起來,把噴霧劑塞進了褲兜裡。「根本就不是因為鼻子的原因,而是因為想起了我媽。」

  「是嗎?真的?」班恩驚訝地問著,一隻手拉住自己肮髒的運動衫不安地擺弄著。

  「她一看見我襯衫上的血跡,在5秒鐘之內就會把我送到德裡家庭醫院急診室的。」

  「為什麼?」班恩又問。「已經不流血了,對不對?」

  「不管流血不流血,」艾迪憂傷地說道,「她都會把我送進去的。

  她會想我的鼻骨折斷了,把一些骨頭紮進了腦子裡,或者其他什麼的。」

  「腦、腦、腦子裡會、會紮進骨頭嗎?」比爾又問道。這是幾周以來最有意思的談話。

  「我不知道。如果你聽我媽說,你就會知道的。」艾迪又轉過頭對班恩說:「她每個月都會把我送進急診室一兩次。我憎恨那個地方。

  她簡直就是醫院的匯票。」

  「哇喲!」班恩叫了起來。他想艾迪的媽媽實在很古怪。「為什麼你不反對呢?你就說『媽,我感覺很好,我只想待在家裡看電視』。」

  「嗯。」艾迪很不情願地應了一聲,然後沉默了。

  「你是班恩。漢、漢、漢、漢斯科,對、對不對?」比爾說話了。

  「是。你是比爾·鄧邦了。」

  「沒錯。他是艾、艾、艾、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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