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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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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大概有40分鐘左右,比爾一直坐在艾迪的旁邊,他希望艾迪的哮喘會逐漸減輕直到正常。但是哮喘根本沒有減輕,而是變得更嚴重了,這使比爾極度恐慌。艾迪買藥的地方在中心大街,離這裡幾乎有3英里遠。如果他去給艾迪拿藥,要是艾迪昏迷該怎麼辦?昏迷或者甚至死去……像喬治那樣!不!他不會死的! 於是比爾就坐在艾迪身邊,知道自己應該去那裡,因為像這樣等著對艾迪毫無益處。但是他不敢離開,不敢讓艾迪一個人留在這裡。 他有一種幾乎失去理性的想法——他剛剛轉身離去,艾迪就會陷入昏迷。就在那個時候,班恩。漢斯科出現了。他當然知道班思是誰。哪個學校裡最胖的孩子都會「臭名」遠揚的。班思上五年級。比爾有時在休息的看見他。他總是一個人站著——經常站在牆角——看著一本書或者從他那個大包裡面掏東西吃。 當時班恩的形象甚至比亨利·鮑爾斯的形象還要糟糕。他穿著一條短褲;頭髮亂蓬蓬的,沾滿了泥土;身上的那件運動衫更是肮髒不堪,滿是血跡和野草。 看見比爾也在看著他,班恩退縮了,目光裡充滿小心。 「不、不、不、不要走、走!」比爾叫了一聲。他把雙手高舉起來,顯示他並無惡意。「我、我、我們需要幫、幫、幫助。」 班恩走近了一些,但是仍然小心翼翼。「他們走了嗎?鮑爾斯他們一夥?」 「是、是的,」比爾答道,「聽著,你、你、你能陪我的朋、朋友待一會嗎?我得給他拿、拿藥。他犯了哮、哮、哮——」 「哮喘?」 比爾連忙點點頭。 班恩跨過那個被弄壞的水壩,走到艾迪的身邊,艱難地單膝跪了下來。艾迪躺在那裡,眼睛閉著,胸口在不停地起伏。 「哪個傢伙打的?」班恩抬起頭問道。在那張臉上比爾也看見了與他同樣的憤怒。「是亨利·鮑爾斯?」 比爾點點頭。 「我猜就是。去吧。我陪著他。」 「謝、謝、謝謝。」 「哦,別謝我。」班恩說道。「是我把他們引到這裡的。快去吧。 我還得回家吃晚飯。」 比爾二話沒說就走了。也許應該告訴班恩,讓他別太放在心上——艾迪自己也不好,傻乎乎地張著嘴。 比爾膛過了小溪,回頭看了看。他看見班恩正在面色沉重地從水邊撿石頭。一開始他不知道班恩要幹什麼,但是他馬上就明白了。班恩怕那些講小子回來。 4 班倫地區對比爾來說一點也不神秘。今年春天他經常來這裡玩。 有時和理奇一塊來,但是跟艾迪來的更多些。有時候,他只是獨自一人來。他並不是要探險,而是因為從家裡到這兒的路他很熟。他走到一座木橋上。橋下一條不知名的小溪帶走了德裡鎮的廢水,一直流進下面的肯塔斯基河。他的自行車就吊在木橋的下面,車把和一段橋欄用繩子捆在一起,車輪不會浸到水裡。 比爾把繩子解了下來,裝進懷裡,然後用力把銀箭扯了上來。他累得滿頭大汗。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比爾飛身跨上了他的愛車。 像往常一樣,比爾一騎上銀箭就像換了個人。 5 「哈喲,銀箭!走潮!」 他的叫聲比他平時的聲音要低沉——好像突然之間變成了成年人的聲音。比爾用力踏著腳蹬,手腕像舉啞鈴一樣向上緊握著車把。他竭盡全力要使銀箭突破阻力,加速前進。 銀箭總不辜負他的努力。 它越跑越快,道路兩旁的房屋一下子就滑了過去。左邊是堪薩斯大街和傑克遜大街的交匯處,沿著堪薩斯大街,穿過十字路口,就會到達中心大街。 比爾拼命地蹬著車子。他俯下身子趴在車把上盡力減少風的阻力,一隻手放在橡膠車鈴上不停地按著喇叭。他那紅色的頭髮被風吹著像是蕩漾著的波浪。這時,自行車鏈盒發出的聲音也越來越大,一開始是「卡塔卡塔」的聲音,到後來幾乎好像是在吼叱「哈喲,銀箭!走嘞!」他興奮地尖叫著。 從這裡開始的一段路都是下坡。比爾的雙腳離開了腳蹬,讓銀箭自由滑行。他現在像是在飛。 現在一切不快都置之腦後了:他的口吃;爸爸的那雙漠然、受傷的眼睛;還有那落滿灰塵的鋼琴。那鋼琴最後一次奏響是在喬治的葬禮——演奏了三首安魂曲。喬治穿著黃雨衣,舉著剛剛做好的小紙船離開了家;20分鐘之後,加德納先生就用一條血跡斑斑的毯子裡著他的屍體回來了;媽媽無比痛苦地尖叫。所有這一切都置之腦後。他是一個孤獨而堅強的流浪者,而不再是一個受驚之後哭喊著找媽媽的小孩子。 他的腳又開始用力蹬踏。他要達到一種速度——不是聲音的,而是記憶的——他要打破痛苦的障礙。 他不停地騎,他趴在車把上不停地騎;他要打擊惡魔。 前面是個丁字路口,中心大街馬上就到了。但是他走的是一條單行道,許多汽車都堵在了那裡。比爾像往常一樣,東一拐,西一扭,像一條小魚遊進了車流裡。他見縫插針,瞅准空隙就往進鑽,但是畢竟太危險了——他險些被一輛公共汽車撞上。他瞥了司機一眼,只見司機臉色煞白,朝他揮著拳頭,嘴裡還嚷著什麼。比爾猜大概是說「生日快樂」。 最壞的——也是最好的旅程結束了。危險在千鈞一髮之際與他擦肩而過。現在他又開始了上坡路。速度慢慢降了下來。某種東西——叫它「欲望」好不好——也隨之消失了。所有的想法,所有的記憶又重新爬了上來,鑽進了他的腦袋裡。好了!想一想喬治吧! 你想得太多了,比爾。 不——那並不是問題。問題是,他想像得太多了。 他拐進了一個胡同,過了一會在中心大街鑽了出來。他騎得越來越慢,汗水濕透了他的後背和頭髮。在中心大街藥店前面他下了車,走了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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