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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1958年6月的第四周——就是他第一次遇見班恩。漢斯科之後的那一周,又是他和班恩還有艾迪築壩的那一周,也就是班恩、理奇。

  多傑、還有貝弗莉在班倫地區出現的那一周,銀箭救了比爾·鄧邦的俞。理奇一直坐在比爾的後面,就坐在車筐上……當然銀箭也救了理奇的命。比爾還記得他們逃走的那幢老房子。他記得清清楚楚。就在內伯特大街上的那幢該死的老房子。

  那天他衝鋒前去打擊惡魔。沒錯。有個惡魔的眼睛就像是閃爍著死光的古幣。還有個滿身長毛的惡魔張著血盆大口。如果說銀箭救了他和理奇的命,那麼就在比爾和艾迪遇見了班恩的那一天,它還可能救過艾迪的命。班恩那天被亨利·鮑爾斯追到了班倫地區,當時比爾和艾迪正在那裡築小水壩玩。艾迪犯了嚴重的哮喘,而且他的哮喘噴霧劑也空了。於是銀箭就救了艾迪的命。

  比爾·鄧邦有17年沒有騎過自行車了。他現在正趴在飛機舷窗向外看——在回憶著1958年發生的那段日子。「哈喲,銀箭。走嘞!」

  他忍著淚水,回想著。

  銀箭以後怎麼樣了?他記不起來了。完全忘記了。只有黑暗。也許它還挺好。

  哈喲。

  哈喲,銀箭。

  2

  「走嘞!」他嚷著。風把他的吆喝聲撕裂開來,順著他的雙肩飄散了。那叫聲不僅洪亮,而且得意洋洋。

  他沿著堪薩斯大街騎了下去,一開始速度很慢。看著那灰色的自行車啟動就像是看著一架飛機正在起飛。一開始你不敢相信如此龐大的東西能夠離開地面,但是當你看到它投在地面上的影子,當你還沒時間想那到底是不是幻覺的時候,飛機已經穿越雲層,身姿優雅得就像是一個甜美的夢。

  銀箭就像是這樣。

  比爾騎著銀箭到了一個下坡,然後他越蹬越快,他的雙腿不停地上下蹬踏——銀箭飛一般地疾駛而去。就在那年夏天,當理奇看見那個場景,心裡想比爾那麼做是想讓某些孩子能活下來。

  他和艾迪已經把車座降到最低了。但是當他騎車的時候,車座仍然不停地摩擦著他的後腰。一個正在花園裡除草的女人手搭涼棚看著他飛馳而過。她笑了笑。一個小男孩騎在那麼大的自行車上讓她想起馬戲團裡騎獨輪車的猴子。「他那樣會出事的。」儘管這不關她的事,但是她仍然想:「那輛車太大了。」

  3

  當比爾看著那些氣勢洶洶的大孩子們從灌木叢裡出來的時候,他根本沒有想過要和他們爭吵。但是艾迪已然被亨利·鮑爾斯在鼻子上打了一拳,更壞的是他在挨打的時候還張著嘴。

  比爾當然知道他們是誰。亨利、貝爾茨還有維克多是德裡學校裡的小霸王。他們打過理奇·多傑——比爾的好友。在比爾看來,理奇自己也有錯;他的綽號叫「髒嘴」,但是他自己不知道那髒嘴一文不值。

  4

  月的一天,當那3個小霸王走過的時候,理奇開始評論他們豎起來的衣領。比爾靠牆坐著,沒精打采地扔著小石子,一點兒也沒聽過去。亨利他們一夥也沒有。……但是他們覺得察到了什麼,朝理奇那邊望了過去。比爾猜理奇想要低聲說話,但是問題是,理奇的聲音從來就沒有低過——「你說什麼,小四眼鬼?」維克多。克裡斯先說話了。

  「我什麼也沒說。」理奇說道。他的表白就寫在臉上——那張臉變得煞白,顯得非常害怕——事情可能也就那麼了結了。但是糟糕的是,理奇的嘴就像是一匹桀騖不遜的野馬,常常會莫名其妙地蹶那麼一蹄子。他突然添了一句:「該掏一掏耳屎了,哥們兒。來點炸藥要不要?」

  亨利一夥呆住了。他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然後向他撲來。從那個有利的位置,結巴比爾從頭到尾觀看了這場實力不均的賽跑。那3個傢伙已經發瘋了。他們隨時都準備把那個小不點打個半死。

  理奇撒腿跑去,穿過小學生的操場,跳過蹺蹺板,躲過秋千架,然後才意識到自己闖進了死胡同——前面一道籬笆把操場和毗鄰的公園隔開了。他開始奮力向上爬,但是剛爬了三分之二就被亨利和維克多抓住了。理奇大聲尖叫,但是亨利抓住了他的後背,維克多抓住了他的褲子,一下子就把他扯了下來。理奇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眼鏡飛了出去。他慌忙伸手去抓,但是貝爾茨趕上來就是一腳,一下就把眼鏡踢飛了。那就是為什麼那個夏天理奇的眼鏡上一直都纏著膠帶的原因。

  比爾也嚇壞了。他連忙繞到前面去。他看見莫倫夫人已經起來了。但是他知道等莫倫夫人趕到時,理奇已經吃夠了苦頭。事實上當莫倫夫人趕到時,理奇已在號啕大哭了。比爾只跟他們有些小磨擦。

  他們當然拿他的結巴開玩笑。一個下雨天,正當他們要吃午飯的時候,貝爾茨。哈金斯一下把他手上的飯盒撞了出去,然後用腳在上面猛踏,把吃的東西都擠了出來。

  「噢!天、天。天哪!」貝爾茨故意裝出恐怖的樣子,雙手在比爾的面前比劃著。「對、對、對不起,搞、搞、搞掉了你的午、午、午餐。」然後他趾高氣揚地走向維克多那邊,笑得死去活來。但是那還不太糟糕。最後艾迪給他分了一半漢堡包,理奇也很高興地給了他一個雞蛋——他說那雞蛋他媽非讓他帶上,但他不愛吃。

  但是你不得不躲著亨利一夥,如果你不行的話,那你就得試著消失。

  艾迪忘記了那項規則,於是就被他們涮了一頓。

  當那些壞傢伙們瞪著水向下游走去時,艾迪還能挺得住。他的鼻子不停地流血,把手帕都濕透了。比爾把自己的手帕遞給了他,然後一隻手放在他的後頸上,讓他仰起頭來。比爾記得喬治流鼻血的時候,媽媽也是那麼做——最好還是不要想喬治了。讓人傷心。

  直到那幾個傢伙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完全消失後,艾迪的鼻血已經不流了,但是他的哮喘病又犯了。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喉嚨開始嘶啞起來。

  「狗屎!」艾迪喘著粗氣罵道。「哮喘!藥!」

  他慌忙地摸索著,最後從口袋裡拿出了哮喘噴霧劑。他把噴霧劑的口對著嘴,然後開始擠壓。

  「好些了嗎?」比爾焦急地問道。

  「沒有。空了。」艾迪看看比爾,那雙極度恐慌的眼睛仿佛在說:「我不行了,比爾!我不行了!」

  那個空瓶子從他的手裡滑了下去。小溪仍在嘩嘩地流淌,根本就不管他們的事。比爾想起了那些大孩子嘲笑他們的話:那個水壩只不過是個小孩玩藝兒。他的怒火騰地一下起來了——那些傢伙一直在嘲笑他們。

  「別、別、別緊張,艾、艾迪。」比爾盡力安慰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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