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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


  「湯姆,這件事有危險的。我們希望你到西邊去,然後回來告訴我們你看到了什麼。」

  「行啊,沒問題。」湯姆毫不猶豫地說。但斯圖覺得他看到片刻間陰影掠過了湯姆的臉……並且停留在他那雙誠實的藍眼睛後面。「什麼時候?」

  斯圖把一隻手輕輕放在湯姆的脖子上,很懷疑自己到底在這裡幹什麼。你既不是阿巴蓋爾媽媽,又沒有通到上帝的熱線,怎麼能把這些事情弄明白呢?他柔和地說:「很快,很快了。」

  當斯圖回到公寓時,法蘭妮正在準備晚餐。

  「哈羅德來過,」法蘭妮說,「我請他留下來吃飯,但他非走不可。」

  「哦。」

  她認真地看著他。「斯圖爾特·雷德曼,誰招惹你了?」

  「我猜是湯姆·科倫。」他把一切都告訴了她。

  他們坐下來吃晚飯。法蘭妮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她臉色蒼白,也沒吃下去東西,只是把盤子裡的飯撥來撥去。

  斯圖說:「誰知道。我猜這可能是一種……看事情的方式。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們沒有在來的路上都做了夢之後退卻,卻在想到湯姆·科倫受到催眠會產生幻覺時打退堂鼓。如果它們不是一種看事情的方法的話,我不知道那是什麼。」

  「但那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至少我覺得已經很久了。」

  「我也有這樣的感覺。」斯圖說道,這時他發現自己也在把自己的飯撥來撥去。

  「斯圖,你看,我知道我們以前決定盡可能不在委員會的會議之外的場合談論委員會的事務。你說過我們一談起來就會爭個沒完沒了,你肯定說對了。你請多隆的時候,我一個字都沒說,是不是?」

  他微微一笑。「法蘭妮,你確實什麼都沒說。」

  「但我不得不問你,在今天下午的事情發生之後,你是否仍然認為派湯姆·科倫去西邊是個好主意?」

  斯圖說:「我不知道。」他把盤子推開,盤裡的飯幾乎還沒有動過。他站起來,走到廳裡的抽屜前,找到一包雪茄。他已經減到一天抽三到四根煙。他點著了一根,把嗆人的煙深深地吸進肺裡,又吐了出來。「從積極的一面來看,他的故事夠簡單,也夠可信了。我們把他趕出來是因為他弱智。沒有人能讓他改變這個說法。如果他好好地回來,我們就能夠把他催眠——打個響指的時間他就會被催眠——他會告訴我們他看到的一切,重要的不重要的都會說的。很可能他比別的目擊者更好。我毫不懷疑。」

  「如果他好好地回來的話。」

  「是的,如果這樣的話。我們給他的指令是只在夜裡向東走,白天躲起來。如果他看見的人多於一個,就跑。但是如果只有一個人看見他,就殺死他。」

  「斯圖,你們怎麼能這樣!」

  「我們當然得這樣!」他轉過身面對著她,憤怒地說,「我們不是在玩遊戲,法蘭妮!你一定知道他會遇到什麼……還有法官……還有戴納……如果他們在那裡被抓住!你為什麼從一開始就這樣反對這個主意?」

  「行了,」她平靜地說,「行了,斯圖。」

  「不,這不行!」他說,把剛點著的煙重重地按在陶瓷煙灰缸裡。一片火星飛了起來,有幾個火星落在他的手背上,被他粗魯地甩掉了。「派一個弱智的孩子去為我們戰鬥是不對的,把別人當棋盤上的小卒一樣推來撥去是不對的,向黑手黨老大一樣命令別人殺人是不對的,但是我想不出我們還能怎樣。我想不出。如果我們不能發現他在搞什麼,那很可能明年春天他就會把整個自由之邦變成一團巨大的蘑菇雲。」

  「行了,行了。」

  他慢慢地握緊了拳頭。「我在對你叫喊。對不起。法蘭妮,我沒有權利這樣做。」

  「沒什麼。不是你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

  「我想,我們都在打開它。」他悶悶不樂地說,又從抽屜裡的煙盒裡拿出一棵煙。「無論如何,當我給他那個……叫它什麼好呢?當我說他應該殺死任何一個遇到他的人時,他皺了一下眉頭。這種表情一瞬即逝,我甚至不知道拉爾夫和尼克是否看到了。但我看到了。看上去就像是他在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到時候我自有主張。』」

  「我以前看到過書上說,你無法讓人們在被催眠時做他們醒著時不做的事情。一個人不會僅僅因為被催眠而做出違反自己道德準則的事情。」

  斯圖點點頭。「是啊,我也這麼想。但要是這個弗拉格在整個東部邊界豎起一條防線呢?如果我是他,我會這樣做的。如果湯姆向西走時撞上了這條防線,他可以用他的故事掩護自己。但如果他向東走時遇到他們,就是你死我活的事了。如果湯姆不願殺人,他很可能會被殺死的。」

  「你可能過慮了,」法蘭妮說,「我是說,如果有一道防線的話,防守應該是相當疏鬆的,是不是?」

  「是的,大概是每50英里一個人。除非他們的人手是我們的5倍。」

  「所以,除非他們已經起用了一些非常精密的儀器,就像間諜片裡的那些雷達、紅外之類的東西,否則湯姆很可能就平安地走過了他們的防線,不是嗎?」

  「這是我們的希望。但……」

  「但你良心不安。」她柔聲說道。

  「說到底就是這回事嗎?……也許是吧。親愛的,哈羅德想幹什麼?」

  「他留下了一些測量圖。就是他的搜索委員會已經找過阿巴蓋爾媽媽的地區。不管怎麼說,哈羅德一直在搞葬禮的具體細節,同時還在監管委員會。他看上去很累,但他在自由之邦的工作任務不是唯一的原因。似乎他還在搞別的事情。」

  「別的什麼?」

  「哈羅德有了一個女人。」

  斯圖揚起了眉頭。

  「無論如何,這是他堅持不留下吃晚飯的原因。你猜猜她是誰?」

  斯圖對著天花板眨眨眼。「哈羅德可能跟誰鬼混呢?我想想……」

  「你怎麼這麼說話!你以為我們在幹什麼?」她作勢要給他一個耳光,他咧嘴笑著仰身躲過。

  「挺好玩的,不是嗎?我投降了。是誰?」

  「納迪娜·克羅斯。」

  「那個有白頭發的女人?」

  「就是她。」

  「天啊,她一定有他年紀的兩倍大。」

  法蘭妮說:「我懷疑哈羅德現在根本不會顧及這些。」

  「拉裡知道嗎?」

  「我不知道,更不關心。那個叫克羅斯的女人就算以前是,現在也不是拉裡的女人了。」

  「哦。」斯圖說。他很高興哈羅德為自己找到了點小小的戀愛事件,但對此並不特別感興趣。「哈羅德對搜索委員會怎麼看?他對你說了嗎?」

  「你瞭解哈羅德這個人的。他總是微笑著,但……並不抱太大希望。我猜這是他把時間幾乎都花在葬禮細節上的原因。他們現在叫他老鷹,你知道嗎?」

  「真的?」

  「我今天聽說的。我問了才知道他們在說誰。」她沉思了一會兒,然後笑了。

  「你笑什麼?」斯圖問。

  她伸出腳來。她的腳上穿著低幫旅遊鞋,鞋底的花紋是圓圈和線條。「他稱讚我的旅遊鞋,」她說,「這是不是有點古怪?」

  「是你古怪。」他笑嘻嘻地說。

  哈羅德天亮前就醒了過來,他感到腹股溝隱隱做痛,但並非完全不舒服。他起來時打了個寒戰。現在清晨越來越冷了,雖然才8月22日,按日曆秋天還有1個月呢。

  但他的胯下火熱。僅僅看著她熟睡時優美的曲線就讓他熱血沸騰。如果他把她叫醒她也不會介意的……也許她會介意,但她不會反對的。他仍然不知道她那雙黑眼睛後面到底有著怎樣的想法,他有點怕她。

  他沒有把她叫醒,而是悄悄穿衣起床。他不打算和納迪娜鬼混,雖然他心裡其實很想這樣做。

  他需要做的是單獨去個地方思考問題。

  他穿戴整齊,左手拿著靴子,在門口停了下來。屋子裡有一點涼,在緩慢的穿衣過程中,他的欲望平息了。現在他聞到了屋子裡的味道,一股不太好聞的味道。

  她說過,這只是一件小事,沒有也行。也許真是這樣。她可以用嘴和雙手做出幾乎難以置信的事情。但如果這真是那樣的一件小事的話,為什麼這個屋子裡有一種他總是和他所有難熬的日子聯繫在一起的帶點酸的餿味?

  也許你希望它不好。

  令人心煩意亂的想法。他走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門一關,納迪娜的眼睛就睜開了。她坐起來,若有所思地看著門,又躺下了。她的身體由於一陣陣的欲望而疼痛。就像是痛經一樣。她想(她並沒有意識到她自己的想法和哈羅德的是多麼相像),如果這只是那樣小的一件事,為什麼她覺得這樣?昨晚她一度不得不咬住嘴唇才沒有喊叫出來:快點結束這個瘋狂的遊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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