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末日逼近 | 上頁 下頁
一六四


  哈羅德的笑極具感染力,拉裡也跟著笑起來。無論他是不是個孩子,不論這握手是否能稱之為政治家的握手,他的笑給拉裡留下深刻的印象,相信這笑是發自內心的。這麼長時間以後,得到那些糖紙之後,一個活生生的哈羅德終於站在面前。

  「是的,你是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

  「是嘛!」哈羅德高聲說道。他笑得更爽朗了。若是他笑得再燦爛些,拉裡有趣地想,那他的嘴角會與顱骨後部都挨上了,那樣的話,他頭上的2/3都會震掉了。

  「我跟隨你從緬因穿過全國來到這裡。」

  「真的嗎?你真的一直跟著我?」

  「是真的。」他從肩上放下背包,「這兒有些東西給你。」他掏出一瓶波特爾酒,放在哈羅德的手裡。

  「天,你怎麼有這東西。」哈羅德吃驚地看著瓶子,說道:「1947年?」

  「一個好年頭,還有這些。」

  他把近半打巧克力棒棒糖放在哈羅德另一隻手裡。其中一塊從指縫中溜出,滑落到草地上。哈羅德彎下腰把它撿起來,拉裡又一次看到哈羅德起初的那種震驚。

  接著哈羅德直起腰,笑著道:「怎麼會知道?」

  「我跟隨你的足跡——你的糖紙。」

  「我真該下地獄,進屋來,我們該好好談談,像我父親說的那樣,想要兩杯可樂嗎?」

  「是的,你呢,利奧?」

  「哎,利奧!來杯可樂嗎?」

  利奧咕噥著,拉裡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

  「說話呀,」他有些生氣,「上帝給了你嗓子是幹什麼用的?我在問你呢,想不想來杯可樂?」

  利奧用小得難以聽清的聲音說:「我想去看看納迪娜媽媽回來了沒有。」

  「什麼話,我們剛到這裡!」

  「我想回去!」利奧抬起頭答道。陽光在他的眼睛裡強烈地閃爍著。拉裡尋思著:天哪,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快要哭了。

  「請等一下。」拉裡對哈羅德說道。

  「好的,有時孩子會很害羞,我過去也是。」

  拉裡走到利奧那裡,彎下腰,以便能夠平視對方的眼睛。「怎麼啦,好孩子?」

  「我只想回家,」利奧避開他的注視,「我想要納迪娜媽媽。」

  「我想回去。」利奧匆匆看了一眼他。視線從拉裡的肩上跳到哈羅德站著的草坪中央,然後又移到水泥地上,「求你了。」

  「你不喜歡哈羅德?」

  「我不知道……他挺好的……我只想回去。」

  拉裡歎了口氣:「你能找到回去的路嗎?」

  「沒問題。」

  「好吧,但我真希望你能進來和我們喝杯可樂。我一直都期待著見見哈羅德,你知道的,是嗎?」

  「是的……呃……」

  「我不想進去。」利奧低聲說道,一時間他又勇敢起來了,眼神變得空洞而野蠻。

  「好吧。」拉裡匆匆說著,他站起身,「直接回去,我會去查房,看你是否按我說的去做了,別在路上逗留。」

  「我知道了,」利奧突然衝動地輕聲說:「為什麼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就現在,我們一起走,好嗎?拉裡?行嗎?」

  「利奧,什麼?」

  「別介意。」還沒等拉裡說什麼,利奧便匆匆跑了,拉裡站在那看著他,直到看不到才折回身來,眉頭緊鎖。

  「瞧,這沒什麼,」哈羅德說道,「孩子總是很淘氣。」

  「是呀,我想他有權力決定去留,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已經經受了半天的折磨了。」

  「我想是的,」哈羅德答道。就在這時,拉裡心頭升起一絲不信任,覺得哈羅德如此之快地對一個小男孩表示同情有些做作。

  「好了,進屋來,知道嗎。你是我的第一個夥伴,法蘭妮和斯圖常出去,不能算數。」他淡淡一笑,有些憂傷。拉裡突然間對這個小夥子生出一股同情——因為他自己確實沒有什麼兩樣,他形單影隻,哈羅德也是如此,都是無憑無據對人妄下結論,這不公平。他應該拋開這該死的猜忌。

  「我很高興做你的夥伴。」

  起居室雖小但很舒適。「等我騰出手來,我打算再弄些新家具,現代樣式,鉻黃色,真皮的,像廣告上說的那樣,什麼他媽的預算,我拿到了王牌。」

  拉裡發自內心地笑起來。

  「地窖裡有些好酒,我去拿些來,我想不加糖塊,如果你認為可以的話。我現在不吃甜食,想減肥。不過這次可以來點葡萄糖,這是個特殊情況。你一起跟我從緬因穿越全國,跟隨著我的,不,是我們共同的記號。這確實值得一談,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好了,坐那把綠椅子,那是所有這些破爛中最好的了。」

  在哈羅德說這些話的時候,拉裡產生了最後一個疑惑的念頭:哈羅德談話時很像一個政治家——談吐暢快,頗善言辭。

  哈羅德去地窖了,拉裡坐在綠椅子上。他聽到一聲門響,接著是哈羅德下樓時重重的腳步聲。他四處望望。這算不上世界上最好的客廳之一,但若鋪上長絨地毯,來些漂亮的現代家具,會相當不錯的。屋裡最有特色的是那石頭砌成的壁爐和煙囪——精細而漂亮的手工活。但壁爐上有塊石子鬆動了,像是掉下來後又被人隨意地塞進去的。猶如拼板中掉出了一塊,又像牆上掛歪的一幅畫。

  他站起身,把那塊石子撿出來,哈羅德還在樓下找著。拉裡正想把石子放回去,他突然看到爐膛下放著一本書,書皮上蒙著一層薄灰,但還沒蓋住那金色扉頁上印著的書名:賬本。

  拉裡覺得有些羞愧,似乎自己在有意察看,他把石子放回原處,這時哈羅德伴著腳步聲上樓了。這次時間剛好,哈羅德拿著兩瓶大肚子細瓶頸的酒進來時,拉裡剛好回到椅子上。

  「我花了幾分鐘把它們從樓下槽子裡拿出來,沾了土。」

  「看起來不錯,瞧,我不能保證那波特爾酒沒變質,我們兩個要好好喝一次。」

  「不冒險便無所得。」哈羅德笑著說。

  哈羅德的笑令他感到渾身不舒服,拉裡突然發現自己在想著那本「賬本」——那是哈羅德的,還是屬￿這房子原來的主人呢?若是哈羅德的,那裡面會寫些什麼呢?

  他們打開酒瓶蓋,令他們高興的是酒還好好的,半小時後,他們都有些飄飄然了。哈羅德醉得更厲害。儘管如此,哈羅德還笑著,事實上笑得更開心了些。

  拉裡由於酒的原因而話多了起來,「那些海報,關於18號的那個會議,為什麼你不參加那個委員會呢,哈羅德?我覺得像你這樣的小夥子將是個理想的人眩」

  哈羅德快樂地笑著,說,「我太年輕了,我想他們認為我沒有足夠的經驗。」

  「這真可惡,」哈羅德是毫無經驗的嗎?拉裡想,那種笑,那種陰暗的懷疑表情,拉里弄不清楚。

  「哎,誰知道將來會怎樣?」哈羅德大笑著說,「凡人皆有得意日。」

  在5點鐘左右,拉裡離開了,他與哈羅德友好地道別,哈羅德笑著和他握手,告訴他以後常來。但拉裡有一種感覺,若是他再也不來的話,哈羅德是不會在乎的。

  他沿著水泥路慢慢走到人行道上,回頭招手告別,但哈羅德早已回屋裡去了。門關著,屋子裡一定很涼快,因為百葉窗拉著。在屋裡一切看起來都挺好,站在外面突然感覺這只是博爾德的一所他曾進去過的房子,百葉窗和窗簾都拉上了,當然他想,博爾德有許多窗子都關著的房子。那是死人的墳墓。當他們病了,他們就用簾子把自己和世界隔離開。他們會悄然死去,就像任何動物在瀕臨死亡時喜歡獨自死去。活著的人——也許潛意識中認識到了死亡的事實,就會把窗子和窗簾拉上。

  那葡萄酒起了作用,他感到在點頭疼,覺得剛才打冷顫是酒的後勁,是把好酒當成便宜的酒狂飲的結果。不,不是的,不僅僅是酒的原因,他一會兒垂頭,一會抬頭,總是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

  他的思想一片混亂,他突然間確信哈羅德正從百葉窗的夾縫中窺視他,雙手緊緊握著,打開合上,像要扼殺人;那種笑容變成一縷仇恨——「凡人皆有得意日。」這時他想起在貝撫頓過的那一夜,他睡在木臺上,醒的時候有一種恐怖的感覺,覺得有人在那裡——緊接著聽到靴子踩著灰的聲音,向西走去。

  停下來,不要再幻想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